也已经琢磨出了治疗疫病的法子,而草原上……中原有的药材,草原上又哪里能寻得到那般齐备?
背上的伤再次裂开了,伤口处混迹着的那些个金疮药并不够阻住创口,眼前甚至隐隐发暗,是这些时日以来失血过多,又无什么好东西补养留下的血虚之症,耳膜鼓胀着隐有金鸣,甚至连带着胸腔里也被压抑着喘不上气来。
冬实强打起精神,扫过眼下周围环境,强自躲开那三两成群来回巡守的草原人,寻了处毛毡房背光的角落里猫着,静待这一阵的难受捱过去,然而正凭空鼓噪着的耳朵里却似乎有什么细微的交谈声自她不远处划过:“血可是好东西,能做血肠,可如今让这么跟尿一混,往后半年我对着血肠都要下不去口。”
“待攻下了拒马关,云州内地要什么没有,谁还吃羊血?”另一道声音笑着,“到那时,咱们说动那颜大人多寻几个厨子抢回来做奴隶,让他们变着法子地做那些个鸡鸭猪鹅,这些放在草原上才是好东西不是?”
冬实压抑着显得几分粗重的呼吸,矮着身子悄没声息的跟了上去。
如今整个营地已经陷入了静谧当中,而冬实搜索的范围也愈发向外,是以此时提着木桶,散发着浓浓味道向外走的这二人便格外显眼。
隐隐约约的,那两人还在说话:
“我是真不明白,不是说已经在草原深处寻到了新的草场,汗王为什么还要我们在这里跟大乾死磕……”
“草原深处的牧场,却也要划下地盘来,谁不想得到更大面积的草场,如今将矛头对准大乾,又何尝不是在比拼拳头?”先前年纪略显老成的声音默了一默,“我听那颜大人说,汗王此举能避免草原各部族之间再起动乱,他日也能按着攻打大乾的功绩来划分新的草场。那颜大人还说,这是汗王想要收拢草原各部间的权柄,将各个部族的首领取而代之……”
“那颜大人还说,汗王不想继续游牧,想要将王庭迁入草原深处定居下来。”
先前那年轻人不解:“一旦在一处定居,附近草场的草被吃完之后,牛羊群又要怎么活?”
“一旦定居,那除了草场之外,那来自大乾的粮食、粮种便是关键,否则我等靠着牛羊……这些东西,在草原上那便是自家里的财产,谁敢这么一日杀一头羊呢?”老成的声音叹了一声,细细为小辈解释着。
“为了日日有吃食,羊的规模就得跟得上消耗,至少羊群增长速度要比族人吃的速度要快,就只能多养羊,但羊多了,就得有草场,草场上的草长出来也需要时间。越是大的部族,人越多,羊群数量越大,对草场的面积需求也就越大……放眼整个草原,人总是越来越多,草场,总是不够分的。”
老成的声音苦笑着:“所以近些年来,草原上各个大部族之间关系也很是紧张,多有摩擦……归根结底,原因就是在这里了。但中原人,守着那么一片田,就能有吃不完的粮食,他们的朝廷哪怕收税,可他们在受灾之后,朝廷也要拿出粮食来赈济……我们呢?一旦牧草不足,那就是部族衰弱的开始,而部族一旦开始衰弱,那么……”
那么,就是被兼并的开始,而一旦部落被人吞并,这些原有的牧民们便只能沦为奴隶……他们与乾人奴隶的唯一优势就在于,如若大部族的人看中了他们族中的姑娘、小伙,只需成婚,便能将他们重新从奴隶变回牧民。
“王庭便是想要管一管我们的死活,怕也是有心无力,”老成的声音道,“所以,我们不能这么一直游牧下去,草原的大小限制了羊群的繁衍,而羊群的繁衍又关乎着草原部族中的人口数量,如若人口一直这么多下去……草原,是养活不了我们所有人的。”
“也就是因为这样,我们必须得学会定居,学会耕种,学会中原人那样,用田里出来的粮食来填饱肚子……人不能吃草,但人,可以吃从田里长出来的庄稼,汗王南侵,未尝不是想从大乾人里,寻一批会耕种的奴隶回来,收敛更多的粮种,以待他日咱们能在草原深处更好的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