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奔逃(3 / 5)

沙漏 珈清 3632 字 2023-06-03

小鸡仔那样轻易,老三太瘦了,拎在手里轻飘飘的,佝偻着身子,面黄肌瘦,一点也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说他五六岁也是有人信的。

接下来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父亲拿着足有他手腕粗的一根木棍不停地捶打在他瘦骨嶙峋的身体上,倒转间,他没有了力气,连叫也叫不出来,他看见母亲怀里抱着那个早已经能下地跑动的孩子,嘴里朝他不停地咒骂着,可他已经听不清了,盯着他娇生惯养的亲弟弟手里那个啃了一半的黑面馍,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一阵疾风袭来,父亲一棍打在他的太阳穴。

再睁开眼睛时,连老三自己都很意外,他以为自己会像从前那条乱咬人的疯狗一样,被扒了皮,倒吊在老榕树下,被风吹日晒成一片干瘪发黑的红肉,而自己竟然还活着。

他被绑住双腿,手指粗细的麻绳,父亲亲手打的结,结结实实地倒吊在屋墙边的大枣树上,枣树已经是一片萧瑟。他很爱这棵枣树,每年夏秋时节枣树上都挂满了琳琅的大青枣,日晒、风吹、雨淋,一场场大雨过后,趁屋内的两人不注意,他总是能拾得很多被雨打落的果子,连上面的泥都来不及擦就忙不迭塞进自己的嘴里,有时是一阵大风,刮落许多生在树上的毛毛虫,或许是多产的大枣树滋养了它们,这些毛虫多是黑色,身上布满了鲜红色的斑点,长满了一厘米左右的长毛,在他还不懂事时,曾试图用手去抓这些有毒的毛虫,刺扎进手里,疼得他捂住红肿一片的小手哇哇大哭,只有大黑狗,温柔地把他引到小河边冲洗,又细细为他舔舐伤口。

而自己还活着,又冷又痛地活着,连条狗都不如地活着。

恍然间,他又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活着,那些冷和痛似乎慢慢地远离了,他想呼吸,可肺像是变成了一块实心肉,一丝多余的空气也进不去了,他剧烈地咳起来,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快死了。

漆黑一片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枯树枝捆成的篱笆门被一把推开,是邻村的表姑听到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角角落落的流言后赶来了,周围几个村子,口口相传,人人在茶余饭后啧啧称奇,就在裤子烂得提都提不上的老马家,在那个院墙都倒了一半的破院子里,地上躺着一个冻死的孩子,树上还倒吊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孩子。

“你带走吧!你就是带走我也不会给你一分钱!”

“这么个畜生你想带走你就带走!比狗还能吃比猪还能睡!你带走了啊我还落个清净!”

“呵!这可是你自己愿意带走的,从今往后他吃你家喝你家跟我可没有关系!到时候你可别找这些由头跟我要钱!”

“告诉你!拉回去死了还算你的!”

“臭婊子!破鞋!烂□□!他妈的死瘸子!呸!”

在声声不堪入耳的叫骂声中,表姑带走了陷入昏迷的老三,跛脚的表姑父拉着那辆快散架的板车,带老三去了镇上,救下了他的命。

无儿无女的表姑和表姑父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表姑年纪小,家中父母双亡,唯一一个近亲是同村好吃懒做偷奸耍滑的表哥,为了别人二十斤苞谷面的彩礼,就要把这个可怜的女人许配给同村另一个同样臭名昭著的懒汉。

表姑宁死不从,在她表嫂“你就是死!也得过了门!给我换了苞谷面再死!死别人家去!别死在我家!”的咒骂声中跳了河,从地头帮别人做活路过的表姑父远远地看见了,踉踉跄跄地拨开看热闹的人群,一瘸一拐地扎进了冰冷刺骨的河里。

自那以后,邻村跛脚、穷困但善良的大龄光棍儿有了一个家,而那个寄人篱下、终日惶惶戚戚的年轻女人也有了一个依靠,即使他们依然贫穷,依然要靠那被别人侵占得少得可怜的耕地才能勉强填饱肚子,即使女人在原籍的房屋被贪婪的表哥强占了去,即使男人年轻时伤了身子不能生育,可他们互相扶持着、互相依靠着也算是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老三就此在表姑家扎下了根,表姑和表姑父家里的吃食总是紧着他吃,半大的小子敞开了肚皮吃能顶得上两个成年人的饭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