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相对于粘土,也就是说,西夏人买的任何一件商品,它们的身上其实附着了极多的宋人劳动的价值,也就是可以养活了更多的宋人。反过来,西夏人提供的,都只是最原始的初级产品,比如直接的马牛羊,简单的皮毛干货,它们都只会养活极少的牧民与猎户。这就表明,同样的物产交易,我大宋却能够从中实现更多的获利。”
“此事可有见证?”孙路问道。
“有。前相苏子由曾出使北辽,多有诗文笔记而叙之。辽人与我互市,既依而赖之却又多怨之,两国的贸易额每年约有一百五十万贯,而货物交易记录之下,我大宋的商品处于绝对的优势,每年与辽朝的商品值之间的差值完全超过了四十万贯,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秦刚说到这里稍稍再停顿了一下。
“我大宋每年给北辽的岁币即是四十万贯!”孙路久居边境,对此事自然是了如指掌。
“正是!也就是说,我大宋通过双边贸易,便把每年送给北辽的四十万贯岁币又尽数都赚了回来,而且这其中的差值还在每年不断地扩大,北辽虽然发现了这个问题,但是此时的边贸对于他们已经如‘饮鸠止渴’一般,无法罢手,只能不断倒贴钱财,最后导致其自己的北辽钱币越来越少,最后他们索性也就完全放弃了自己铸币,开始全部使用我大宋钱币。”
“苏子由使辽之后的确有奏章,言称‘窃见北界别无钱币,公私交易并使本朝铜钱’,不过,他对此事判断并非好事,指出我朝每年铸钱百万计,却仍患钱少,就是因为南钱北流所致,因此要求朝廷进一步加强铜钱外流的管制。”章楶对此事自然早有所闻。
“我大宋铸钱,北辽使用,此事总是有所不妥吧!”孙路沉吟道。
关于宋钱外流到底是好事与坏事,历史上也有过争论,其实背后的原因很简单。赞成者是站在现代“货币战争”的理论基础上去评价,而反对者却是以当时的历史发展事实来衡量。也就是说,理论上对宋朝有利,实际操作中伤害的宋朝的利益。原因就在于,大宋一朝,几乎没有人懂得根本性的货币理论,相当于宋朝廷白白做了一个冤大头,在卖力地给宋辽夏三国做铸钱工,却并未想透“铸币权”可以产生哪些收益?又可以从中赚取到什么样的利益?
秦刚觉得,在尚未能够接触到铸币权及其政策的时候,与官员们争论这个问题为时过早,所以他也就非常简单地指出:“我大宋铸钱皆有钱息产生,换而言之,铸钱越多越有收益。只是市中存钱一多,则担心货贱,但是,这些年来,我大宋铸钱年年增加,但却不担心呢?无非就是对辽的榷场交易吸走了多铸的钱嘛!”
“如果进入北辽的铜钱返回来,是不是就会有大问题了呢?”此话题甚是引人,孙路抓住一点追究其根。
“铜钱是如何进入北辽的?当然是我们的商品好,商品多,辽人需要宋货远超于宋人需要辽货。所以,这种情况不改变,铜钱就不可能返回我朝。对夏也是如此,甚至,我们只要用心经营,就可以将辽人、夏人的原始商品,以低价收购进来,然后将再加工成高利润商品,再高价卖给他们。长此以往,财富流转,便成大势也!”拥有先进生产力的国家对于发展落后国家的经济掠夺,便就是这个原理。
“老夫再有一问,这西夏、北辽之国也不乏会有能臣志士,通过边贸,他们会不会也能学习到先进技术与你所说的这些高价值商品生产呢?”孙路提出了他的新问题。
“能!但何惧也?!我大宋二十五路之地,超万万之民口,纵不说这京畿、江淮之风流人物,就算是关西六路,官吏精英,有我华夏之熠熠文明,岂有被其西狄蛮酋所超越之理?”秦刚所说的这便是无可辩驳的至真之理了。你一个大学生,结果被学习你的小学生给超越了,那还能怎么说呢?
“徐之果然是少年英才,一席话令老夫茅塞顿开!”孙路由衷地赞叹道,“此略若是能够获朝堂批复,诏令这西北诸路统一施行,岂不效果更佳?难道……是朝堂的诸位相公并不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