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牢里出来后,柳三春和杜征的脸色看上去很差。
冬月的阳光仿佛也罩着一层凉气,感受不到丝毫温度。
柳三春没有看杜征,盯着天上的日光呢喃道:“现在怎么办?”
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怎么和丁大婶交代呢……
连想一想都觉得很残忍。
杜征顿了顿,忽然深提一口气,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论如何,不能让小妮做了孤魂野鬼,我去把她‘带’回来。”
柳三春对此也很赞成,如果他们能早点碰到就好了。
过了片刻,尤峰也从后堂走出,见着他俩的脸色,嘴角的笑容缓缓消失,“怎么,那个老鸨子不愿意说?”
招呼已经同温大人打过,对方也说,这事柳凤霞确实没参与,应该不至于砍头,云南王世子都放了话,所有罪责一应归到杀人的护院身上,他们也没办法。
不过,温大人也说,那个方霖像是“疯了”。
柳三春事后回想过,并没觉得自己哪句话刺激到他,只能归咎于这人本来就不正常。
等杜征将牢里的事一说,尤峰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死、死了?”
“嗯……说是丢到了城北的乱葬岗。”杜征艰难道。
过去这么久,不知还能不能寻到一具全尸。
“事不宜迟,我们……早点去把人‘接’回来吧。”尤峰话中带出不少感慨,谁也想不到,小妮竟然在离他们这么近的地方。
但说再多也没用,晚了。
柳三春不由看了眼杜征,猜测他应是最难受的那个人。
方才即将踏出牢狱时,他近乎呓语般的话传入她耳中,“若是我不曾放弃,一直找下去,会不会……”
会不会后面的内容,他们都心知肚明,柳三春不知该如何劝他,只能在心里长长地叹口气。
这个世上没有如果,我们能做的,也只不过是一直往前走,不能回头地往前走。
“我同你们一道去吧。”这个时候,她很想陪在他身边。
杜征犹豫片刻,和她的眼睛对上时,点头应了好。
他们从府衙借了两匹马,杜征柳三春二人共乘一骑,尤峰单独一骑,从北门出来后便放开手脚,开始疾驰。
乱葬岗在城外二十里处,掩映在一片竹林中,本来清雅的景致也因为淡淡的腐臭味变得阴森。
世人总喜欢把死去的景色掩埋起来,殊不知,活人才是罪恶的来源。
三人在竹林外跳下了马,将绳子拴在路边的矮桩上,怀着沉重的心情走上布满杂草的小径。
就算是号称一年四季温暖如春的江南,冬日依旧是萧瑟的,一场风一场雨,竹叶飘落,四散飞零。
湿润的泥地上,偶有动物爪印留下,柳凤霞的只言片语划过耳际,只会让他们更揪心。
穿过竹林,里面是一大片凹凸不平的空地,倾倒的石碑木牌露半截在土外,上面的字迹残缺不全,彰显着这些无主之人可怜的境地。
里面的气味说不出的难闻,走几步,甚至能看到半腐的尸骨,抑或早就脱去皮肉的白骨。
柳三春一个没注意,脚下被拌住,身子不受控制往前扑去,被杜征眼疾手快接了个正着。
“没事吧?”男人眉头紧皱,担忧地问道。
柳三春站直身体,双手依然扶在他小臂上,没松开,“没事。”
边说边摇头,视线往脚底看去,小半截人腿骨横亘在路间,露出青白发紫的伤口,她骇了一跳,下意识往男人身边躲去。
杜征连忙环住她臂膀,将她带到一处干净的空地。
“不如你站在这里等我们。”
柳三春第一次知道,她这么害怕死人,想到跟着他们的话,说不定还会成为累赘,答应下来,“你们仔细……找找,柳凤霞说,小妮那日去找她时……穿着一件水红色的比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