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云吞下去,手脚都开始发热,店家的妻子看柳三春喜欢他们腌的酱菜,走时特特为她装了满满一纸包。
盛情难却,只能烫着脸接下来。
杜征在原本的饭钱上,多饶了两个铜板予对方。店家夫妻没有推辞,爽朗地收下。
因着这顿晚饭,他们到家时将近亥初,柳三春刚准备蹲下为黑豆擦身,就被杜征夺过布巾子,捧起手来端详。
见她手上的冻疮疮口不仅没有变小,反而有增大趋势,哪里不知道她编了瞎话。刚刚吃饭的时候杜征便瞧见了,没好意思牵她手细看。
男人的眉头肉眼可见皱成两个疙瘩,柳三春立刻假做“乖巧”状,杜征一抬头,就对上一双黑漆漆的双目,整个人倏忽愣住。
面对这样一双眼睛,哪里还生得出气。
他无奈地叹口气,从桌上取过老大夫配的药,刚要拔出木塞,柳三春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今日秦管家给了我一盒药膏,说是秦夫人赏的,从北地带过来的,效用很好。”
说罢,从怀里掏出那个青白色的小瓷盒。
杜征瞥了眼精致的小盒,没有要接过来的意思,反而嘟嘟囔囔道:“我觉得韩大夫配的药就不错,是你不好好涂,这才严重了……什么乱七八糟人给的,也值当你说一回。”
柳三春开始没反应过来,还想反驳,怎么就乱七八糟的人了?上次他不是还同广泽聊了好几句,还代她告假——想着想着忽觉不对,杜征……莫不是醋了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柳三春眼睛瞪得滚圆,嘴唇蠕动半晌,还是将到口的话咽了回去,默默将小盒搁在了方桌上。
反倒是杜征,眼神一直没离开那小东西,想了半天,还是将手上小瓶的木塞塞回去。
他在北地待过,知道那边的冻伤药确实厉害,南边儿不比北方,鹅毛大雪夹杂呼啸北风,这样吹出来的伤口两个冬天也能根治。
算了,还是她的手更重要。杜征酸酸地想道。
明个儿就去找一趟尤峰,让他托人从北地带些好药回来,他怎么就没提前想到呢?
杜征心里纠结得很,表现在脸上便是越皱越紧的两个眉心疙瘩,手里动作倒是仔细得很,先挖了一小块淡绿色的膏药,在指尖搓热,融化,这才轻轻涂到柳三春烂掉的疮口上。
“嘶——”
“弄疼你了?”男人立刻停手,询问她。
其实也不是很疼,比之前几个冬天不知好过多少,但柳三春就是不自觉呼出了声。
就像摔倒的小孩,独自一人时默不吭声,好像什么都能自己扛下,一旦疼爱她的人出现,便是简单的一句问询,也会立刻“哇”地大哭出来。
柳三春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一丝丝羞耻,却没有收回手来,而是继续摊开,“乖乖”等人上药。
“不疼……你继续。”
她嘴里越说着“不疼”,杜征下手越发小心翼翼,简直恨不得使上弹棉花的力,生怕弄疼她。
清凉的膏药和暖热的指尖同时触碰上皮肤,冻疮带来的疼痛被抚平的同时,一丝丝酥麻也逐渐升起,顺着手背流向四肢百骸。
虎口的疮最大也最严重,溃烂的地方开始流黄色的脓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杜征眼中除了心疼,再无其他。
被忽略很久的黑豆不满地“汪”了一声,杜征眼睛没离手里的活儿,口中出声安抚道:“豆子乖,给你三春姐上完药再给你擦身子。”
柳三春的旖旎心思“哗”地散掉,艰难道:“三春……姐?”
“对啊,一个称呼而已,不要在意太多。”还以为是她给狗当“姐”不太满意。
实则柳三春偷偷翻了个白眼,她把黑豆带回来,又给它治伤又给它饭吃,可是自诩当它娘的!
小小的插曲过后,杜征涂完药,将柳三春的手掌包成粽子,才满意地拍拍手,“好了,你先休息会儿,我去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