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忙便到十月底。
柳三春将最后一沓账册交到广泽处,脸上露出松快的表情,“掌柜的,所有的旧账皆盘完,你过过目。”说完,凑到窗边的炭炉旁烤起手来。
潼安的冬天没有雪,冬雨一场接着一场,温度一日比一日冷,湿气像要浸到骨子中去,她早就穿上了夹袄,手上的冻疮还是照旧生了起来。
这冻疮从五六年前的冬天长开后,每年天气一冷便要复发,涂了药也没用。
那会儿在楼里的时候,根本没办法避免碰水,所以她只能生生熬过去,今年还好些,随时有炭炉可以烤烤火。
相处两月,广泽和柳三春也熟稔不少,见她冻疮又长大一片,忍不住皱眉,“韩大夫不是配了药给你,是不是又忘记涂?”
说起这事来,柳三春就忍不住心虚。
前些天杜征回家时,发现她手上长了冻疮,当即便要拉她去医馆,家里沾水的活儿一概不让她碰,恨不得洗脸巾子都替她涮了。
后来老大夫给配了药,杜征走前叮嘱她多次,一定要记得涂,结果柳三春每次干活太过投入就会忘记,几回下来连广泽都知道她这个毛病。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今日定是忘了涂药。
广泽将手里的账册搁下,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去他身后的矮柜摸索半晌,摸出两样东西来。
他这动作柳三春都看熟了,算算日子,还不到发工钱的时候。
结果,对方直接递了过来,一个青白色的小瓷盒,还有一卷红纸,后者柳三春熟,一般工钱都是这么包着的。
“这是作甚?”
广泽瞥她一眼,站回桌案前继续翻账册,“上回你男人来,正好碰上,他说忙完旧账,让我给你放几日假,里面是提前预支的工钱,还有做账剩下的钱。至于那个小瓷盒,是秦夫人赏下来,治冻疮很有效。”秦夫人的贴身嬷嬷以前也有冬天长冻疮的毛病,后来专门托人从北地搞了药膏子回来,抹了两个冬天便见效,广泽上次回宅子里,恰好碰上这位嬷嬷,想起柳三春的冻疮,一问之下果然还有剩余,便讨要了一盒回来。
做账已经给过二两银子,怎的还给?柳三春这样想着,先打开红纸包,约莫是一两八钱银子,“是不是有点多?你同秦管家讲过吗?”
广泽抽空又看了她一眼,没见过还有人嫌钱多,“放心吧,都是秦管家一早交代过的,给你就拿着,这些时日你也辛苦了。”
那是,杨璧的这堆烂账简直没眼看,好多假借疏漏之处,柳三春确实费了点功夫。
这样一想,她便心安理得地收下来,思考片刻,道:“那就先谢你了,放心吧,这药膏我肯定记得涂。至于告假,三天应当足矣。”
广泽:“尽管去,毕竟是‘大事’。”最后两个字,他话音略重,言外之意终身大事不能马虎,柳三春却以为杜征说了什么,乐呵地应下来。
对方一瞧,无奈地摇头,赶她离开:“若是冷得厉害,和厨娘说一声,让她再烧个炉子进去。”
柳三春摆摆手,从他房间出来,准备今日将十月份的账目也核对完,再回家收拾行李。
等从云心堂出来,天色已然黑透,又开始飘小雨,冷风“嗖嗖”往脖子里灌,她紧了紧衣领,抓着雨伞往“老地方”瞧,也不晓得黑豆知不知道躲雨,上次小家伙淋了雨,打了一晚上喷嚏,吓得她专门去老大夫那里配了药,还煞有其事地叮嘱对方一番。
这么一看,发现对面的巷子口下立着个高大的人影,穿一袭蓑衣,怀里鼓鼓囊囊抱着什么东西。
不是杜征又是哪个!
一股喜悦自心底漫上来,柳三春不自觉扯开嘴角,迈动的步伐都开始变得急促。那人瞧见她,也步履匆匆地迎上来,眼睛盯着她,里面像在发光,“三春。”
“嗯。”
就这么一问一答间,两人都不由自主笑出声来。
杜征笑声震动胸膛,惹得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