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一会儿我去剃胡子。”他干脆道。
别的没什么,明日要去打听身契的事,确实不能太邋遢。
从前只是懒得弄,杜征对胡子本身并没太多执念,不像有些男人,总觉得到了一定年纪,留着一抹美髯才能彰显稳重。
因为要剃胡子,杜征想,索性冲个澡,等柳三春去收拾碗筷,先在灶上温好水,盛出水让对方洗锅,他把剩下的水全倒在桶里,提去屋后。
冲完以后,杜征发现没拿换洗衣服,脱下的已经弄湿了,只能敞着上身回屋。
柳三春瞧见他赤/裸的上身后,第一时间撇开了眼。
“你、你怎的不穿衣服?”她语气紧绷,却并不是害怕,而是带着些微不满。
杜征察觉到这点微妙的不同后,心情不自觉好了起来。
躺在病榻上时,他的思绪总忍不住往柳三春身上飘。
对方从跟着他回来后的一言一行,被他从记忆中拿出来,反复琢磨。
越想越觉得,柳三春当初将自己伪装成柔弱无依的模样,实则时时刻刻都在戒备堤防。
直到他受重伤,濒死之际,她才肯脱下面具,斥责他的无知软弱。
但即便被骂,杜征依然觉得,柳三春还是本来的样子最讨人喜欢。
至于柳三春是否会考虑怎样才更讨人喜欢这种事,很显然,没有。
在这种很难言明的情绪中,杜征偶尔会飘过一丝荒诞的想法,比如,若是他变得“更好些”,不叫人如此失望,是不是可以留下她……
回过神来后,他会陷入更大的自责中,因为自己深陷泥淖,看到一丝光亮后却想着将另一个人也拉入其中,实在是太过卑鄙无耻之事。他或许,只是喜欢上了有人陪的感觉,会让他在无尽的噩梦中,有短暂活着的错觉。
“抱歉,忘拿换洗衫子了。”他借着低头擦发的动作,掩去眼中的失落。
柳三春不自在地动了动嘴,满眼都是对方一身硬邦邦的腱子肉,她本就站在衣柜前,闻言略显仓促地打开柜门,从里面掏出一件裋褐,扔过去。
“天凉了,明日我去买匹布,裁两身秋衣。”她词不达意地说些什么,要不然安静下来,只会更尴尬。
但今日不知怎么回事,气氛总是无可避免地走向她讨厌的方向。
比如等杜征穿好衣服,开始剃胡子的时候,她实在看不下去,劈手将剃刀夺了过来,“我来吧。”
拿到手中才发现,剃刀太过老旧,家中既没镜子,又没磨刀石,难怪姓杜的动作笨拙,半天没刮下几根须子。
她反复试验角度,才找到一个可以下刀的姿势。
专注于手中动作的柳三春和平时不大一样,就像她沉浸在算账时,眼睛既清且亮,瞳孔显得格外大,有种别样的执拗感,引人入胜。
杜征开始还不停提醒自己,到后来不由自主盯着她出了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是个人都会察觉到。
柳三春察觉到了,所以动作立刻变得磕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