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今夜睡得极不安稳,谢燕昭白日里说的话和看她的眼神,让她心中莫名涌出许多复杂的情绪。
她与他从前确实有过诸多过节,一年前的事在后来她也心生过愧疚。
可她性子本就清冷,更不是会表露心绪的人,再加上那时候她退了学,谢燕昭再没来找过她,她也就渐渐默认了两人的疏离。
可这几日,不知为何却频频与他产生交集,这让她忍不住生出几分想要逃离的念头。
她本就身如浮萍,正如祖父所说,原就该找个普普通通的人家,过完平淡的一生,那些个高门大户根本就不是她的归宿。
那日梁家之事也恰好印证了祖父的话。
宋玉不由又想起今日许温言走之前说的话:
“我性子温和,本也不适合继承家业,想来日后父亲将会将希望寄托在阿野身上,若我身上没那么重的担子,想来我随着自己的心愿,只娶一心上人为妻,家中也不会阻拦。阿玉,嫁给我别的不能保证,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往后后院清净,府中你说了算。”
不管有没有感情,这不就是一个女人最好的归宿么?
宋玉犹豫了半晌,下了床,从绣花篓子里翻找出自己刚绣完的一副帕子,想了想,在那帕子的一角绣了“温玉”两个字。
天空中蓦得划过一道闪电,妆台处一点红色倏然被照亮。
宋玉走过去,见是那支红色耳坠,她眼神微晃,拿起来摩挲了一下,随后面不改色地将耳坠收进了妆匣中。
-
冰蓝色的闪电打在谢燕昭冷白的肌肤上,给他的面容染上了一层宛若修罗的阴戾。
他下巴微仰,墨黑色眼眸内翻滚着一片暴虐,他手中的匕首就压在谢喻舟的颈侧,刀刃泛起森森冷意。
“谢喻舟,你最好趁我下手之前,滚回家去。不要拿你那套道貌岸然的惺惺作态来恶心我,你要知道,你再如何,也不过是个外室生的……贱种,定安侯世子的位置你想都不要想。你现在回去,对你娘说我伤了你——”
说着,他手中的匕首向下压了几分。
鲜血顺着刀刃滑下,谢燕昭拿刀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抖,他移开视线,接着道:
“让你娘再去谢贤那个老东西那里哭一哭,没准儿谢贤一心疼,再送你们母子一座金山银山也说不定。”
谢喻舟颀长如松的身形一动未动,任由颈侧变得黏腻。
他盯着谢燕昭,眼底坦然一片,正色道:
“燕昭,同我回去吧,莫要再糟蹋自己,张院判的新药好了,回家去,养养身子。”
“糟蹋自己?哈哈哈!谢喻舟,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在糟蹋自己?我来这兰香馆快活还来不及?糟蹋?”
谢燕昭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中竟是笑出了潮意:
“你有这心思,可怜可怜你自己吧,你不过就是侯府庶子,一个我爹背着我娘与人苟且的罪证!你和你娘就像那阴沟里的老鼠,可怜又可恨!”
雨势渐盛,雷声好似要将整个沉睡的京城炸醒,窗框跟着“轰隆隆”的疯狂抖动。
谢燕昭狠狠盯了谢喻舟一眼,收了刀。
“燕昭!”
“滚!再敢跟来,我杀了你!”
谢燕昭爆喝一声,推开后门,冲进了雨夜。
冷风猛地灌进房中,谢喻舟收紧掌心,眉眼微垂,无声叹了口气。
黑云压顶,电闪雷鸣。
整个天地间充斥着狂风暴雨,陈吉顺手中的伞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他一面小跑一面尽力将勉强撑起的伞面打在谢燕昭头顶。
骤雨抽打着地面,雨飞水溅,迷漆一片。
地面很快便汇聚出一条浅浅的河流,大雨就像塌了天似的铺天盖地从天空中倾泻下来,让人有种天地尽毁的感觉。
“主子!您慢点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