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阳权衡轻重,接话道:“我不管你如何处置曾坤,在那之前,此事要告知父皇。”
稍稍一顿,她看住陆潇,“季怀瑾对林楚华有意在先,却打定主意尚公主,父皇至今仍没想通因何而起。”
陆潇微笑。
寻阳问:“曾坤掌领五城兵马司,除此之外,可还有大权在握的亲友?”
陆潇微一思忖,“目前我能确定的是,有两位封疆大吏是他父亲生前故交,与他情分匪浅。”
这就是了。
事态如果按照季怀瑾与曾坤的打算发展,他们便能用这种事向彼此表明联手的最大诚意。
季怀瑾将枕边人拱手让人,是寻常男子决不能忍的耻辱,但他能得到曾坤在京城的军权加持,更能得到曾坤人脉的扶持。
曾坤满足畸形的色心同时,主动递了足可至死的把柄给季怀瑾。季怀瑾那等货色,不留下曾坤的罪证才是见了鬼。
丑事传扬出去,皇帝必然暴怒从重处置。为了避免大祸临头,二人必须死死绑在一起,为对方的事竭尽所能。这何尝不是最坚固的利益关系。
——这些不需谁说,皇帝只要听了诱因就能想到,且想的更多更远,之后少不得缜密行事,不论从急从缓,都离不了冷酷二字。
不过一两息的工夫,念头纷沓而至又被敛起,寻阳专心面对眼前的事:“这定然只是起因之一,却已足够父皇重视。由我出面,你只当不知情是最好。只是,我要用怎样的方式禀明?得保证成悦和双玉全身而退。”
陆潇无法知晓寻阳所思所想,但事态不同,他的手段也就不同。听得寻阳纠结的全关乎他和两个丫头,心头一暖,道:“不妨先探究林楚华的心思,她很清楚,娘家婆家都不会管她,那么……”
“不行。”寻阳立刻摇头,“那两家可是把皇上的嫔妃儿女耍得团团转的人,恶毒是一回事,胆子大的出奇是另一回事。如果林楚华出面,他们只会舍弃她,然后把我甚至你拉下水,怎么样的事情都敢编排。”
停了停,正色提醒,“甚至于,我那个哥哥会帮他们往我们身上泼脏水,谁知道他有多少把柄在林家手里?”
陆潇没法儿否认,景王是寻阳最大的祸根。
成悦上前一步,行礼道:“殿下,奴婢愿意随您进宫,当面禀明皇上。假如奴婢不曾有幸为小侯爷效力,眼下要做的也是前来告知您,再就是季怀瑾、曾坤的冤家对头,先挨板子再做首告也心甘情愿。”
寻阳毫不怀疑成悦的忠心与侠义心肠,予以柔和的一笑,“若是这样,你面圣之时,只是我的心腹,我们得商量出个没有纰漏的说法。”
事情与她相关,皇帝会将这笔账铭记于心做出安排,对知情人是能灭口就灭口。如果成悦、双玉只是林楚华的陪嫁丫鬟,全无活路。
陆潇听着,目露欣赏。为人的根本之一,便是不漠视人命,尽量不牵连无辜。
周河的一颗心落了地,逸出喜悦的笑容。之前他真的很担心,寻阳为自己的得失生出诸多计较,从而惹得陆潇没好气,率性而为。
小侯爷遇到小公主,真没少干率性而为的事儿。
陆潇指了指近前的座椅,示意周河与成悦落座,“曾坤不会跑也跑不了,我们一起商量着来。”又示意寻阳不妨一心二用,下着棋斟酌行事的章程。
寻阳笑着点头,取了棋子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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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
季怀瑾、林之耀、林夫人坐着,面色奇差,长久静默不语。
他们都没想到,曾坤会做出这种荒唐事。
林楚华坐在三个人对面,定定地凝着脚尖。最屈辱不堪的经历已经发生,她从绝望到崩溃,再到此刻的木然。
她能说什么?
正如曾坤说过的,当初她赞成他们的打算,一度翘首等待寻阳成为行尸走肉的光景。眼下,不过是由她承受那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