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又如何想?”辟轩端正坐着,他穿着一身素白的夏衣,只衣领袖口有银丝云纹刺绣,墨发随意半束,倜傥俊秀得很。
柳山莞尔:“妾身自然想殿下所想,急殿下之所急。”
虽是夏日,可景明宫位置背阳,是王宫之内极好的凉快所在,两人各自做事,时不时聊上两句,于外人眼里算得上一对琴瑟和谐的新婚夫妇。
黑衣男人为景明宫释师,和大梁太子府詹事类似,统管着宫内大小事,是个人才。
他还欲说什么,却见外头匆匆进来一人,进门后便跪下,面色严峻道:“殿下,王突发旧疾,还请您和王妃速去清荣殿。”
此话一出,什么闲适都没有了。
“突发旧疾?”柳山重复道。
辟轩点头:“是,父王宿有心疾,将养着过了严冬,未曾想……”
他忧心问道:“那父王现下如何?”
那宫人惶恐地跪着,头也不敢抬道:“还请……还请殿下和王妃亲自去看吧。”
殿内一时极为安静,柳山默默看像辟轩,后者缓缓呼出一口气,道:“这下可由不得我们选了。”
他搁下笔站起身:“走吧。”
好在柳山今日穿淡青的薄裙,不是什么鲜艳的颜色,便同辟轩匆匆出门,乘轿撵往清荣殿去。
景明宫和南溟王常住的清荣殿不远,约莫一刻钟就到,辟轩扶着她下了轿撵,远远便瞧见门口跪了一地的人,看这情形,倒不像旧疾复发那样简单。
柳山抿唇,在大梁时她没能未先帝送终,到了南溟竟还有这份荣幸。
既让人急急报信,辟轩刚到门口就被请了进去,柳山寻了个清静的位置跪下,将脑子里的一团乱麻细细理清,待想出个大概来,殿门再次开启,伺候的老太监恭敬走到柳山面前:“王妃,请您入内说话。”
说什么?
她乃异国公主,若南溟王驾崩,辟轩即位,按礼制她就会是王后。
从前天下七分,大梁为首,南溟、禾泽虽强盛却也不得不俯首称臣,其余更是不起眼的小国。
但如今南溟势逼大梁,柳珩已然称帝,若柳氏血脉再出现在南溟王储中,落入柳家的江山将有大半。
她可不信什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殿内并不敞亮,除去老太监,只有辟轩贵在窗前,柳山低声请了安,辟迦微微摆摆手,示意她上前来。
“嘉安长公主……”
辟迦声音嘶哑,半眯着眼,似是十分疲惫,若不是尊贵的身份趁着,又在这威严华贵之地,也不过是个头发已斑白的老人。
柳山犹豫:“儿臣已嫁入南溟,从此以后只有只王妃一个身份。”
“孤知你心中苦楚,”辟迦长叹了口气,“当初,当初商议和亲之事,有臣子提议说,说大梁之嘉安公主聪颖无比,或可为王妃人选……孤仔细斟酌之后,咳,特意为轩儿选了你。”
特意?
柳山眉梢微动,藏于袖中的双手不能自控地蜷了蜷:“儿臣愚钝,不明白父王的意思。”
“咳,孤那时是想,公主能独身护着,大梁皇帝长大,除去聪颖,必定有……有勇有谋,如今看来,孤没有料错。”
他抬了抬手,青筋暴露满是皱纹,骨节尤为突出,食指上一枚嵌碧玉的黄金扳指昭示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可唯独……叫公主,远离家乡,你尽管怨孤,莫要怨你的丈夫。”
柳山暗自卸了双手的劲,恭顺道:“殿下待儿臣很好,儿臣心中没有怨气。”
南溟王已有气出无气入,急促地喘息着。
他愈发艰难道:“以后,轩儿即位,有你在,在后方守着,南溟定……定然无虞。”
话音落下,却是那只尊贵的手同时脱力搭在床边。
纵然见过数次生死,柳山见状也不免唏嘘,只有亲自见过失了神采的眼睛,才知道什么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