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和鹈鹕镇所有年轻人都不同,她……

“哈维医生,”镇长突然招呼了一句,一把把哈维从飘忽的思绪中拉回了现实,“您可得尽快把她的年度体检时间定下来然后通知她,如果她的行事方式和她的信仰一样古老,呃,比如说,不喜欢诊所这种现代机构,甚至乱喝一些植物泡成的茶,那可有点麻烦,我期待的那种农场可只有一个健健康康的农场主才能建设好。”

虽然刘易斯一直对镇上新添了一位农民感到高兴,但显然,现在他一下子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主要还是因为艾利欧特对这种古老信仰的(在哈维听来可能有些夸张的)介绍,以及酒精。

“您放心,我会的,”哈维应着,半是客套半是认真,然后略作思考,又开了口,“不过,想来她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她还很年轻,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哈!”刘易斯笑得好像听到了个笑话,“‘她还很年轻’,这话说得好像你老得很一样,哈维医生!这种措辞怎么也该是我们这种岁数说出的吧!”

借着酒劲,刘易斯的嗓门大了不少,说话的语气也显得过于直接;哈维和周遭的人一时不知如何回应他,正赶上点唱机放完一首歌,餐吧里陷入了令人有些尴尬的安静。

“这话说的……”哈维努力笑笑,嘴上勉强客套着。

他的目光对上艾利欧特,后者耸了耸肩表示无奈,又宽慰地举了举杯子。刘易斯没有恶意,甚至可以说是好心安慰哈维,但作为年纪相仿的男性,艾利欧特显然比刘易斯更理解哈维的心境。

“咳,好啦,周五晚上不说这个,”所幸刘易斯还没有喝到认不清场面,及时意识到自己的话没有起到预想的效果,“格斯,再来杯啤酒!我还是很高兴那座老农场能再次投入使用的!”

哈维回身,重新面向那杯单调的水。

我确实感到自己老了,这不是谁比谁年纪大的事,哈维轻轻揉揉太阳穴,没有说出自己心中的话。一周的工作下来,他从身到心都有些涣散,刚刚那飘忽而难以集中的思绪就是明证;再说,哪个年轻人会在跨年的晚上瘫在沙发里看历史节目的?更不用说他现在想起自己当晚是在沙发上睡着的——经典的老男人行为。

“我也期待一个健康的农场主和一个生机勃勃的农场啊,”格斯笑眯眯地端上哈维的煎蛋饼,又转身去接刘易斯的啤酒,不动声色地让话题重归于轻松,“到那个时候,大家可就能在我这吃上更好的饭啦。”

点唱机里的音乐声渐渐变大,带动着餐吧再次热闹起来。鸡蛋和面粉的朴实香气直接钻进鼻孔,切成小粒的防风草倒是更加低调,在蛋饼中显得有些透明,衬着美拉德反应生成的焦黄色斑点;不需要下口,餐刀一划,那份扎实的手感已经足够让人感到满足。

哈维呼出一口气,像是呼出那些郁积在心头的疲惫和焦虑,然后抓起叉子,对格斯微笑点头:

“是啊,我也——期待着那一天。”

在农场南的小池塘里洗了洗手和胳膊,安娜借着星光,确认播种时沾上的泥土已经全部清洁干净,然后一边甩着手上的水珠,一边趿着步子走回农舍。

她几乎懒得换上睡衣,但在看到了裤脚上的泥土后,她叹了口气,打起精神换好衣服,这才在桌子前坐下,抽出一张信纸,抓起一支笔,借着不那么明亮的灯光开始写着:

伊凡:

你最近还好吗?今天是我卖出农场上第一批收获的日子,还不错,我自己没留太多钱,都拿去买其他种子了,等我每样种一些,就能确认哪些收益最好了。

我又做傻事了,伊凡,这次比上次在祈祷室还要命。还记得我之前提过的那棵树吗?我越来越觉得我和它之间存在某种联系,所以在午饭时间——我想着人人都会在家里吃午饭——我就在它旁边站了一会,没忍住自言自语起来,说的都是那些在旁人听起来不可理喻的话,你知道的,结果正撞上那个诊所的医生去花园吃饭……他为什么要在花园吃饭啊!……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