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集起来的人,或多或少都是不正常的。薛缜常年位于隐鹓中心,不可能不受影响,说到底,也是命运弄人啊。
不过真有些期待,当飞来的石子打破了他勉力维持的平静心水,这个狂妄的青年会扭曲成什么有趣的模样。
胡祥暗自发笑,他偶尔的怜悯可比不过玩弄人的快感。不出意料的话,自己应该很快就能欣赏到一出不错的表演,那将会是他值得回味半生的乐子。
“咳……薛统领。胡某为自己方才的不敬深表歉意。老夫一时激动,说话失了分寸。这些旧事,平时讳莫如深,也是憋的久了,加之思及故人,心绪难耐,忍不住想吐出来。”胡祥将内心的玩味遮得严严实实,面色沉重,言语诚恳,“老夫知道,统领从不杀妇孺,但也从不轻信外人,那卫姑娘已归顺,如今看来不再有利用价值,老夫斗胆一问,您打算如何处置她?”
薛缜道:“我找人为她诊过,那女子如果放着不管,的确命不久矣。如果她没有完成诺言,我不杀她,任她毒发身亡就是。但她承诺不假,的确诱使秦铮自投罗网,那么我也不会食言,便供给她五颗凤魂凝血丸,可保她十年无恙。”
“统领仁慈。”
“至于她的去留,全凭自己。我本就无意扣人,今日看在留燕的份上,那当然更是眼不见为净。”
话音刚落,黑乌鸦欢快地飞了起来,胡祥看似松了一口气,抚袖拱手,颔首作揖。
“老夫惭愧,愿代留燕谢过统领。”
“大人无须多礼。”薛缜扶住他,面上也有些难为情,“是我欠她,算不上偿还。求个心安罢了。”
胡祥表现得感恩戴德,心中则自吹自擂,原来老夫这喉舌还如从前那般伶俐,添油加醋的一番陈述倒真能打动这罗刹几分。那神神秘秘的卫灵姑娘应是能得个自由身了,且看她今后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他思绪飞转间,面上真挚异常,牢牢握住青年的手,眼神当中满是笃定:“实不相瞒,自老夫回都以来,所见所闻,无一不触及旧忆,所思所想,无一不念及往日。”
“初入隐鹓,使我大病得愈,重获新生。六年蛰伏,令我脱胎换骨,化作直入九方老贼心腹之毒刃,为我儿报仇雪恨。纵使经历变故,回想当年,一腔热血,未曾凉却。”他声情并茂,令薛缜不由得讶异。
“大人,您……”
“老夫想了很久,我的确已经老了,就算还有心劲,也出不了什么力。上次您来桃浔,我此话便是肺腑之言。但……承蒙王上厚爱,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在都城有一席之地,实在受宠若惊。您知道,以前老夫愚昧无知,也曾对王上抱有敌意。幸得上天恩施三年时间以拭双目,这才看清王上是何等明君。老夫深感惭愧,自觉远不如统领才高忠诚,时常惶惶终日。思来想去,老夫除口舌之外唯一所能贡献的,仍是区区消息。鸦部解散已久,可渠道仍在,重建并不费力。若统领不嫌弃,老夫愿尽绵薄之力,助您完善暗网。”
薛缜一惊:“大人此话当真?”
鸦部是当年维系隐鹓阁的重中之重,也是唯一在大乱时完全未受波及,所有人全身而退,自此销声匿迹的分部。胡祥的能力不容小觑,但此人行事狡诈,不可轻信。
并且要事当前,他心神不宁,这在寻常来看再诚挚不过的好意,如此情境之下倒让他感到突兀怪异。
胡祥一眼能看穿薛缜,不屑遮掩,直言道:“统领莫要担忧。老夫说过,我年事已高,心力不足,无法再插手隐鹓。只是近来感慨良多,不好无甚作为。因此,想要将鸦部运作和盘托出,旧的渠道可变,人手可换,全由您重新安排,老夫绝不过问。自此以后,我便可安心养老,过我的闲散日子喽。”
这话明着说出,让薛缜全无质疑余地,当即哑口无言。他知道自己不该敏感多疑,可是无法控制内心不断滋生的猜忌。脑中杂乱无章的思绪梳理不清,像山涧的云雾遮住了某个阴暗的源头。
胡祥低头看了金菊片刻,蹲下嗅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