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政事堂。 两府大臣以及三司使李士衡,齐聚一堂,今日集议的主题本是‘河北路’的军粮问题。 谁知,集议尚未结束,太后忽然传来一道手书,令两府大臣及三司,商讨什么‘摊丁入亩’的事。 骤然听到这个词,在场的大臣们都很懵。 什么叫‘摊丁入亩’? 丁谓理财有术,他的反应最快,没等阎文应详细解释,他就猜到了‘摊丁入亩’的含义。 丁,肯定是指丁税。 丁税并入田税? 一想到这种可能,丁谓暗暗皱起了眉头。 一般而言,国朝只在东南诸路征收丁税,虽然他也是南方人,但丁氏好歹也是官户,丁税,还征不到品官之家头上。(注1) 所以,他从未在意过丁税。 但若是摊丁入亩,丁氏名下本该免丁税的田地,是不是要额外缴纳一笔变相的‘身丁’钱? 那本该是他的钱! 凭什么额外交一笔钱? 思虑间,阎文应的宣读也迎来了尾声。 “……太后旨意,摊丁入亩之具体细则,由两府、三司集体商讨。” 听到这段话,丁谓立刻压下了心中的不满。 既然是由他们商讨细则,那便有了操作空间。 传诏结束,阎文应也没有多留,对着在场的诸臣施了一礼,他便匆匆离开了政事堂。 这边,阎文应一走,丁谓立马恢复了首相作派,只见他目光一转,看向了三司使李士衡,直接点名。 “李总计,京中诸司现存粮草,可够调派之用?” 听到丁谓喊自己‘总计’,李士衡表面上依旧淡然处之,但心里却有一丝不悦。 自己好歹也是太平兴国年间的进士,作为官场前辈,丁谓甚至不愿喊他一声‘计相’? 真是得志便猖狂! 不过,不高兴归不高兴,该回答的,李士衡还是会回答。 “城东十二仓,现存漕粮,倒是充足,然,转运漕粮的夫役,却是捉襟见肘。” 丁谓微微点头,而后环视一圈。 “既如此,老夫提议商人‘入便’河北,以助军粮,诸位怎么看?” 话音刚落,丁谓的铁杆,参知政事任中正率先表态。 “下官附议!” 紧接着,次相冯拯也跟着表态。 “军情如火,老夫也赞同便籴。” 作为骑墙专家,在这等‘小事’上,冯拯当然不会同丁谓唱反调。 反正,便不便籴,都和他没有关系。 旋即,丁谓直接无视了王曾,目光投向了曹利用,语气亲切道。 “曹枢相?” 丁谓语气的变化,令曹利用很是受用,但见他轻抚浓须,淡淡地点了点头。 “便籴,乃常例,自无不可。” 曹利用的发言刚刚结束,丁谓也懒得征询其他人的意见,当场拍板。 “既如此,那便依曹枢相之意,于河北路‘便籴’。” 坐在丁谓右手边的王曾,全程一言未发,眼看丁谓直接定下了便籴一事,他也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 便籴,也是王曾想要看到的,何须反对? 另一边的枢密副使张士逊、钱惟演,也是不动如山,丝毫没有被无视后的不满。 半晌,仍旧无人表示反对,丁谓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直接开启了下一项议题。 “接下来便议一议摊丁入亩。” “去岁,三司总计,天下户八百七十余万,丁口一千三百九十余万。”(注2) “东南诸路,人多地狭,身丁钱、丁盐钱、丁绢等税,折扣总额,大约三百余万贯。” “如若摊丁入亩,每亩该取多少?” “另,其他诸路,是否也需摊丁入亩?” 关于摊丁入亩,丁谓没有直接表露个人的倾向,其实,是否摊丁入亩,他不是很在意。 他只在意‘官户’,也就是丁氏名下的田地,要不要摊丁入亩。 “丁税,杂变之赋也。” 沉默已久的王曾,不再沉默,直接表达了个人意见。 “正如太后所言,此东南之伪政。” “咸平年间,淮南转运副使陈道卿(靖)曾上言,昔年,伪朝于夏税、正税外,仍有沿征钱物。” “杂变之赋(苛捐杂税),零零总总,共计十六项。” “东南之民,苦伪朝之弊政,久矣!” “人民受弊,盗贼必盛。” “盗贼盛,则干戈不止,干戈不止,则州县不宁,州县不宁,则农桑失业,农桑失业,则国食无所出。” “东南之地,每岁输六百万石漕粮,为国之粮仓也。” “公卿之所食,皆仰东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