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高声呵斥:“住嘴!你这个蠢妇!投军岂是你说得这般儿戏!果然六郎并非你所亲生,你便不会怜惜!”
高氏闻言,合手坐定,对父亲所言充耳不闻,更不曾掀一下眼皮去看他一眼,只是将目光放在王珩的身上。
王珩不觉得高氏蠢笨,相反,她指出来的路,是他如今能选的最好的选择。
他颔首:“谢母亲指教。”
父亲立刻拔高了嗓门:“六郎!你是王氏宗子!高氏,你这无知妇人,堂堂嫡母,竟然撺掇我儿前去送命?是为不慈。嫡子未曾留下子嗣继承宗庙,是为不孝。尔等……尔等……”
他说着,血气上头,几乎坐不稳。
高氏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扶了他一把,目光却依然落在王珩的身上:“郎君真以为六郎此去,只会平白送了性命?郎君未免小觑六郎。”
“这是我唯一的儿子!若有半分差池,将来谁来继承我王家宗庙,谁来为你我养老送终?”父亲咬牙道。
高氏冷笑了一声:“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郎君难道不知,渤海郡沦陷后,我高氏宗庙已然是一片废墟。”
阿娘本跪坐在地,不停啜泣,闻言却抬起头来。她身材瘦小,费力地将王珩揽入怀中,开口道:“郎主!主母!听妾一言!”
听她开口,父亲终于顺了口气,柔声唤道:“阿姜,这不孝子执拗……”
阿娘却给父亲叩了个首:“郎主,主母说的句句在理!六郎虽然是宗子,可国都破了,哪里还有家呢?妾身是个大字不识的,却也知道自古忠孝难两全。六郎既然已经决心报国,便还是随了他的意吧!且主母不也说了,六郎哪里就那么容易送命!”
她抱着王珩,就像是他幼时一样将他揽入自己的羽翼:“六郎在长安学了不少东西,武艺也有长进,他不会叫郎主失望的!”
王珩听见了高氏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见阿娘也如此说了,父亲终于放弃,颓唐地坐回茵席,整个人垮了下来,似乎一瞬间老了十岁。
高氏起身告退,从王珩身边经过的时候,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
王珩临行前,再次拜别双亲。
高氏将一枚护身符放在了他的掌中:“我娘家陪嫁的亲兵不多,放在这里也无用,你便带走吧。”
琅琊王氏的部曲还要保护他们的安危,匀不出几人给王珩。
阿娘哭着给他收拾箱笼,一如他当年孤身前去长安求学一样,抱了抱他道:“阿娘等你回来。”
如今三年过去,他终于回来了。幸而如今在南业也闯出了一番名堂,不至于辱没了王家的门楣。
几人说话间,父亲姗姗来迟。
自王珩走后,他父亲便关门参玄,不理俗事,家中全盘交给高氏打点。这回还是王福亲自从宗庙附近的道观里将人请出来的。
比起他妻妾的打扮齐整,他独是一派轻狂模样,衣带散漫,头发蓬乱,面容与王珩八成相似,除了鬓边白发以外,和当初王珩离家时那个狂士父亲并无两样。
他疾步冲到王珩面前,本欲抬手触碰,却硬生生收了回来,转而别过脸咳嗽一声:“竖子!还知道回来!”
姜氏见他如此,立刻嗔怪:“郎主!六郎此行艰难,切勿再责怪了!”
父亲又垂着眼睛咳嗽两声,踱步到高氏旁边的主座上坐下来,故作轻松地问:“可是在南业混出名堂了?如今官拜几品?”
王珩哭笑不得:“蒙皇恩,赐门下省侍中,加光禄大夫。”
父亲的眼睛腾地亮了起来:“不错不错,年纪轻轻混到这个地位,隐约有位极人臣之势,吾儿光复我琅琊王氏指日可待!”
说得仿佛当初那个死活不让王珩离家的父亲不是他似的。
于是高氏毫不避讳地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父亲问完仕途,又问婚嫁:“如今你官拜二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