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没什么作伪的天赋。张才人不屑地笑了笑,“也是,我嫁给官家,本就是为了冲喜的。看来不止要化解当初那一回,官家是想让我负责到底了?”
官家狼狈地转开脸,想解释,转念又觉得没必要。噙了点儿火气,对侍立在侧的内官一扬下巴,“去传旨意,将晚膳给朕摆到朝云殿来。”
张才人终于拿正眼瞧了瞧官家,“您还是去别处吧,朝云殿没接过驾,什么准备都没有,您这一时兴起说句话,不知道平添多少麻烦。”
“......你是要赶朕走?”官家渐渐睁大了困惑的眼,“朕是内廷的主人,要在朝云殿用趟晚膳,你却嫌朕麻烦?”
张才人识相地闭上嘴,不再搭理官家,也不是怕他,就是懒得费口舌——行吧,随他去。
官家愈发没好气。他一拉下脸,殿上更没旁的人敢吱声儿,这么个氛围,晚膳能用得有滋味么?不积食就算不错了。
官家没用多会儿,便撂了筷子,示意张才人坐下,挺体人意的大度口气,“这么着怪没意思的,朕难得来一回,你犯得着给朕甩脸子?别闹别扭了,陪朕说会儿话。”
天子用膳,除开太后跟前儿,没谁有资格同一桌。张才人原静立一侧,压根儿没打算搭把手侍膳,听官家点名,也不觉是多大恩宠,无可无不可地坐下,随口问:“晚膳不合官家胃口?”
御膳向来都是尚食局悉心料理的,今日不过挪了地方,口味上走不了大褶。官家摇头,微微勾起嘴角发牢骚,“用膳讲究气氛——你们一个两个都盼着朕快走,心中指不定如何编排朕呢,朕能用舒心么?张才人,你好歹是朕的御嫔,给朕露点儿笑脸,不算过分吧?”
张才人无言地掀眼瞧他,心中一哂,这小孩儿,真是没长进。
官家年纪不大,十八岁践祚,龙椅上坐了三年多,而今也不过二十出头。先帝嫡出的皇子,打小儿众星捧月般长大,真正的天之骄子,一路顺遂。即位亲政后,朝堂上是日渐老练了,可回到内廷,但凡不对着朝臣,行事做派总带点儿孩子气。
与她印象里一模一样,三年的岁月像是没在官家身上留下痕迹。
张才人勉强扯了扯嘴角,泛泛开口,“官家最近很得闲?”
官家顺了顺气,“朕处理朝事得心应手,将江山治理得井井有条,闲下来往嫔妃宫里用顿膳,心情愉悦了,那是天下万民的福气。”
口气真大。张才人敷衍地颔首,“官家说得有道理——只是您若想心情愉悦,上朝云殿来,是不是打错了主意?我这儿没什么乐子,怕要叫您失望了。”
“怎么要从你嘴里听见句好听话,就这么难呢?”官家眉头直拧,“张才人,这些年朕有亏待过你吗?是,当年的事你委屈,朕知道,可要你冲喜入侍东宫,也不是朕的意思——那会儿朕躺在病榻上不省人事,能做得了自己的主么?你以为,回过头来朕得知此事,晓得是为个道士没头没脑一句话,就随意决断了朕与一个姑娘的终身,朕很有脸?”
要平心而论,官家长得很不错,周氏皇族百余年一脉相承的好颜色。此刻一双黑曜石似的眸子,炯炯望过来,清冽剔透的目光直刺得人心里一突突,不因为他口气里拱着火,纯粹是一双眼澄澈好看,以色服人,那眼神全神贯注地笼罩过来,能看得人哑口无言。
张才人从前是先帝御前女官,看着官家这张脸,更添一重恍惚。
她一时没说话,官家的不满意却犹不停歇,“在东宫时,朕虽是太子,许多时候却没有话事的余地,太后——那会儿是圣人——她一道钧旨传到东宫,朕拗不过,唯有在位分上替你挣一挣,封你作良娣,仅次于太子妃的独一份儿尊位,也算是对你的补偿......”
说到此处,官家别过脸去,像是想起了什么难堪往事,“这些内情朕没对你提过,也不求你感念朕什么,毕竟是我们周家耽误你,朕省得。所以后来你便是嫁给了朕,明里暗里不愿意同朕......朕也由你,再不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