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这话说得,”苏佚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风流轻佻,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那么一弯,不自觉间便带上了几分风流浪子般的多情,“那儿子岂不是得再过个三五十年才敢回来,不然凭着娘这一句话,得多折煞人呢。”
说实话,这人与其说是个武夫,不如说是个风流多情的浪客,拂花问柳,捻棋斗诗这般文人雅客的玩乐,放在他身上可谓是恰如其分……唯一不同的,约莫着便是他身上有着股文人少有的不羁与张扬肆意,有种,不同于文人狂生那般目无下尘的清高狂妄,带着种更像是富贵温柔乡里养出来的肆意张扬与文人所特有的温雅自持,仿佛矛盾一般裹挟在他身上,两厢交融之下,便成了他这个人所独有的特性。
然而林氏却未被他这话给捧着:“三五十年?那我这把老骨头估计都能成灰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用饭罢,”苏青延摇头失笑,“你们俩分明是一脉相承,得理便不饶人,无理也还要犟三分。”
“这哪里是跟我一脉相承,”林氏淡淡道,“分明是得了你的真传,一张嘴皮子上下一开一合,黑白之理便都是由你来说。”
苏青延眉毛微动,似是想起过往,唇边不由泛起一丝笑意,看了眼自他进来后便起身立在林氏身旁的苏慕容,不由微微颔首,让她也一道坐下:“不说了,用饭,用饭。”
正院里的饭食终究比不得清平斋里的小厨,但对于自钦州归来的苏慕容来说,却也算得上是久不曾用过的珍馐。
钦州少粮,又正值春耕劳碌,兼有新城建起后安排内外诸多事务,组建衙门,后来还跟着跑了一趟留笃,心里压着那批粮食药材以及郑簿的安危,又哪里能吃得好……也就是如今回到了家里,松懈了在外一直提着的那口气,如今才算是安下心来,吃这么一顿鸡鸭鱼肉俱全而又滋味算得上不错的晚膳。
用过膳,就着丫头送上来的清茶漱了口,苏青延这才开口道:“你二人,暂且先去书房。”
这意思,便是有事要商谈了。
苏慕容微一颔首,起身带着春雪跟着苏佚一道出门。
待出了正院,便听苏佚开口问她:“早些时日便听闻太子归来,昨夜里太子车驾直接入了宫……你此时,怎么却是在家里?”
苏慕容未曾与卫信一道归来之事,早在昨夜便传遍了整个长安,而消息灵通些的,怕是卫信尚且被阻在正阳门外时,便已经知晓。
苏佚此时再问,却并非单纯问她为什么在家里。
“身负圣上密令,钦州局势不稳,如何能与太子一道归来?”苏慕容淡淡的声音,落在苏佚耳中,却如同一道炸雷。
与苏慕容并排走在一处的男子蓦然收住脚步,侧脸看来,哪怕室外昏暗,却也能清晰看到他脸上咬肌骤然绷紧:“你说……圣上密令?”
“不错,”苏慕容抬头,对上苏佚此时的肃容,微微一颔首,“圣上密令。”
不是苏慕容与苏佚打机锋,而是自苏慕容出生之后,苏家看似如日中天,实则却是被圣上架在了柴堆之上,只需那么一丁点火星,整个苏氏便将如同烈火亨油一般湮没在这场大火之中。
而如今,苏慕容年逾十五,圣上却在驾崩前,将这么一道密令交到她手上——这到底,是来自帝王的信任,亦或是来自帝王高高悬起十数年至今终于落下的铡刀?
苏慕容身后还跟着春雪,苏佚自然知晓这是宫中人,不便在她面前多说什么,任凭苏佚此时心下掀起滔天巨浪,却也只能硬生生将其按捺下来,只是前往苏青延书房的路上,苏佚再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只是眼底光亮不时明灭,显然也在思虑着些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