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纸挥毫,笔走蛟龙。直画如剑,曲笔似藤,点若危峰坠石,撇如兰叶拂风。
上阳突然想起此行是要来捉弄他的,一想到他那双鸦黑的清瞳即将染上薄怒,上阳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接过他手中的笔也很是像模像样的走出了两个大字—“荒谬”。
起落之笔,不敢说全然相似,但七八分的神韵还是有的,毕竟当年在长安殿里抄的书可都是照着他的折子依葫芦画瓢。
江言倒没有想象中的惊讶,只是微微了扩了扩瞳孔,便一本正经的问道,
“敬慎,妇行。殿下以为,有何不妥?”
“你怎的不提卑弱?本宫以为生而为人,既然已经弱小,便不应该再活的卑微,君上以为呢?”
上阳丢掉了手中的笔,任其在纸上开出大朵大朵的墨梅,然后仰头挑衅的看着江言。
江言看了她许久,吐出一口浊气,看起来颇为无奈道:“殿下说的极是,是在下断章取义了。”
居然没有反驳训斥她?也没有铁青着一张脸让我抄书?
这般淡然的模样倒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上阳强装镇定,摸出桌案下的一碟杏花酥,开始毫无形象的吃了起来,中途还不忘用粘了油酥的手指拽了拽江言的衣角,
“君上可要来点?这杏花酥可是御膳房做的最好的点心了。”
她已经是一只小鬼,当然不需要这些口腹之欲,但小时候总是挨饿,入宫后就总喜欢在四处藏点心,本想着借此来膈应膈应眼前这位喜洁的嘉平君,却不想并未得到他的任何回应。
上阳正疑惑之际,眼前突的闪过来一道湛蓝色的身影,铺面而来的檀香混着清竹的泠冽。
唇上像是被覆上了一片轻飘飘的羽毛,像是怕突然消散,而后是温热,是辗转,是缠绵。
上阳瞪大着眼睛,瞧着江言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浮现出一片霞红,没来由的惊慌。
不是要捉弄他吗?怎么反倒是她如此心烦意乱?
直到上阳彻底软了身子,江言才慢悠悠的将她放开,长臂一展,将她圈在那张椅子里,低声蛊惑道,
“桑桑,谢谢你还愿意入我的梦。”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愿意……”
“那都不重要了,你在这里就好。”
“我……”
梦境之外传来通报,应该是宫里的小太监来唤他了,听声音还很急。
“嘉平君可在?”
江言再次低头吻了吻上阳的眉眼,柔声道:“桑桑,明日我再来寻你,等我。”
不等回答,梦境便碎,上阳被迫弹了出来。
上阳抬眼,看见他依旧是那副淡然如水的模样,有条不絮的起身,整理了自己的长袍,像是梦里的一切从未发生。
只是在触到袖中的那枚碎玉之时,安心了笑了笑,便起身出了殿。
偌大的长安殿,又只剩她这一只鬼了。
终于,上阳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精气,软塌塌的瘫坐在地。
全天下都知道,上阳长公主是在宫外长大的刁蛮女子,毫无皇家风度,嚣张跋扈,不知礼数;而那些浑身竖起的尖刺只是为了不让别人看低我而已,表面越是凶狠,内心越是不安。
而上阳也正如京中那些寻常的贵府女子一般,早在第一眼便无可救药的爱上了这位嘉平君。
上阳思慕江言,只是无人知晓罢了。
所以,她才不能在夺位之时对江言狠下杀手,至他于死地,这是妇人之仁;而江言,终是步步为营将她逼上了绝境。
可现如今,她早已变成一捧黄土,而他这般行事又是什么意思?
上阳想不明白,只能继续回到房梁之上呆呆的数着屋顶上的琉璃青瓦。
第二日,江言又来了,但这次上阳不想再入他的梦。
她想,那日之举若是他心悦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