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殿下,我知你并非真正的上阳长公主,你身上也并无皇室血脉。惑乱朝纲,恭亲临政,你不配。”
“要么,你自己体面的走,要么本君明日亲自送你离开。”
瞧,多狠的人,字字珠玑,言简意赅,就这么否定了她的命,推翻了她与他这五年的明争暗斗。
她输了,她的妇人之仁,怎么会抵得过他的心狠手辣啊!
可他不知道啊,上阳也是在那一日才知道我并非是真正的公主殿下呢!
他更不知道,上阳这过去的双十年华也是在辗转周离,被人利用个干干净净呢!
他不知道,他认定上阳是个一心只想着独揽大权的祸国妖女,所以一旦有了她的把柄就急急的赶来,给她下了道又快又狠的催命符。
其实,知道真相后,上阳本来也是要寻死的,但她就是不愿称他的意,这才有了那日登基大典上的一场闹剧。
登基女帝草草自裁,座下大臣慌做四惊。
所以,现在他在发什么癫,又与她何干,她只想早点投胎,快快结束这坎坷的一世。
上阳冷眼瞧着江言,恨不得立马变身成一只厉鬼就此把他拖入十八层地狱!
可惜了,她不是厉鬼,只是个来路不明的孤魂野鬼。
江言蹒跚的起身,拖着那半搭下的藏青云袍,浑浑噩噩的朝上阳的寝殿走去,竟是直直的躺在上阳的床塌之上。
半刻钟后,紧握着那块碎玉平稳的入了梦,眼角还乎闪着泪光。
疯子!当真是个疯子!
上阳气的一跺脚,干脆坐在了旁边的摇椅之上,就等着何时入他梦中,骂他个狗血淋头。
能入人梦境,这是十殿告诉上阳的,这是她同外界唯一的联系。
而上阳一直被困在长安殿,这里根本没人有梦能让她入,这厮倒是破天荒的头一位。
看着塌上那人越来越平稳的轻鼾,上阳一咬牙,遁入了他的梦里。
那是五年前,上阳刚刚入宫时的场景。
也是个冬日,宋相刚刚将上阳送回京,皇帝望着她眼角的红痣激动的欣喜若狂,当即将人迎入了长安殿,又特地派帝师江言来殿中教她读书,为此还特地在殿内开了处书斋。
上阳一直不明白明白,为何她那皇兄会对这个流落在外多年,身上又有着妖女诅咒的妹妹如此喜爱。
毕竟,她那素未谋面的父皇可是一出生就下令要将她杀死在襁褓之中,只因为钦天监的一句灾星降世。
但他却像是如获至宝,对上阳是百依百顺。
因着他的宠爱,整个宫里对上阳毕恭毕敬,无人敢冒犯,那时的上阳倒有些沾沾自喜起来。
早闻京中第一君子嘉平君,人称玉面书生,才华八斗,满腹史论,第一次见他之时,若说没有期待,那是假的。
那日,上阳撑着头坐在皇兄特地命人给她劈的沉香木案之上,百无聊赖的翻看着眼前的书本,却是连正反都分不清楚。
嘉平君便是这时入的殿。
“殿下,女戒可习之?”
上阳一抬眼,望见他穿了一身湛蓝色的祥云长袍,冠玉明亮,双眼清明,那对峰眉在瞧见桌上的书时忍不住微微蹙起。
正如八年前在江南城隍庙被她扯住衣角的那小少年回头时的弧度一样。
那样的高贵,像是远坐在云端的仙子,让她忍不住想伸手将他拽入尘间。
八年前的江言是贵公子,上阳以乞讨为生,八年后,贵公子成了一国帝师,而小乞丐却成了一朝公主。
命运的□□何其丰富,愣是要将世人转个姹紫嫣红开来。
“女戒?何为女戒?”
上阳看着他微微一愣,转身取墨笔之时入了梦中自己的身。
不像是之前的嫌弃,江言眼下倒是十分好心好意的在一张洒金宣纸上写了两个大字——“女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