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里表现出的临危不乱颇令他惊奇,也正是因此,他在反思自己的不足。
时间宝贵,三人很快收拾了一下就去休息了。
床侧的屋顶今日没有漏雨,又劳累了一天,许清徽这一觉睡得十分安稳,一夜无梦。
第二天,天还未亮,三人就收拾了些干粮的物件动身了,从府衙赶到决口处,天也就差不多亮了,复勘工作便可以开始。
这一天也是阴天,但头顶的云不再像昨日那般墨黑恐怖、似乎要吞噬人间,反而浓淡相宜,像一副黑白的水墨画。
昨日翻滚咆哮的吞龙江今日水势也平稳了许多,宽阔的江面偶起波澜,一望无际,若没有大风浪,倒很适合船只航行。
许清徽没有直接登上堤坝,她循着山路到了坝底,站太高看不真切,她想近距离查看坝基的情况。
一看却发现这里的沙土非常不对劲。
坝基附近的沙土在连日暴雨的浸润下,早已变得非常稀松,又受到雨水和越过堤坝溢出的洪水的冲刷,导致许多沙土早已被冲走。
坝底失去了周围护持的沙土的支撑,在连日暴雨狂风导致的凶悍的江水的冲击下,好几处已出现细小裂缝,摇摇欲坠。有些细缝周围有进一步加固的痕迹,但显然,并没有办法从跟不上解决问题。
三人都非常清晰这是多么危险的预兆。
昨日的决堤,或许只是一个开始。
三人细细勘探,仔细记下了出现缝隙的情况。又回到堤坝上,查看昨日修补的堤坝。
昨日丢下去填补决口的沙袋和石头,有不少被汹涌的洪流冲击到了决口下方的。
此时洪流已经止住了,石头和沙袋裸露出水面。站在高高的堤坝向下望,像从长堤中长出了一朵褐色的花。
沙袋和石头一层层垒起,挡住了汹涌的江水,此处的决口,确实是暂时挡住了。
“我听说昨日修补堤坝时,有人失足跌落下去了。找到时,已失了性命。”
郑问渠呐呐开口。
江面一片平静,仿佛昨日的凶险只是一种幻觉。
听到郑问渠的话,许清徽略感震惊。
昨日她忙于发动村民修筑下游的临时堤坝一事,确实是没有注意到其他地方的情况。
郑问渠更擅长与人打交道,加上他负责昨日的采买,会接触到不同分队的人,消息面也更广,知道这个消息倒也不足为奇。
“嗯,加上我来之前,一共掉下去了五个。”
是王洽沉稳的声音。
他昨日就在堤坝之上,是以对这个情况了解得更清楚些。
“昨日风大浪急,又天气阴沉、视线不明。”
“一个大浪过来,人就没了。”
连施救都来不及。
郑问渠张了张嘴,想说些宽慰的话,却最终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他解下身上带着的酒囊,这是他带着,为了淋雨遇冷时,暖身子用的。
酒囊微微倾斜,清酒宣泄而出,砸在堤面上,汇成小溪流入江中。
算是三人对于昨日同胞无声的祭奠。
三人又勘察了其他内容,暂时没发现大问题,一天也已经过去了,天又要黑了。
三人不敢耽搁,便赶回县衙同杜知县复命。
杜知县知晓消息后,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原本准备吩咐下去,按照原先惯例,修补堤坝上的缝隙。但这时恰好谭友源前来回禀灾民安置之事,杜知县有意培养他们三人,也没有让他们避开,就在大堂一侧候着旁听。
虽然连日操劳,杜衾年眼底的青黑之色清晰可见,但他仍衣着仪表清晰整洁,可见是注重礼仪与细节之人。
而堂下回禀的谭友源则风尘仆仆,满身泥浆,衣服看上去是从前天回到龙栖县就没换过。脸上也胡子拉碴的,没有打理。整个人显得十分不拘小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