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旧梦(2 / 5)

夏知白正绝望地站在像一个刚刚狂欢了一个通宵,旋转,旋转,的白渡桥上。就像遇难的水手,在孤苦无告之际,四下张望,看雾蒙蒙的远处会不会出现一点白帆。她不知这随风飘零的运命之舟会是什么,会把她带往何方的岸畔,也不知它是小小的帆船抑或三层甲板的大船,装着忧愁还是满载幸存。

对于周遭环境忽然的变幻、对于穿越,她总感觉是打破了次元,甚至没有什么喘息的余地便要去接受这些似是而非,可也早就习惯,明白改变不了的现实须得嚼碎了咽下。呸,都给多少章消化了――好吧,这年头穿越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去她最常去的jj文学城随便一翻,就会发现,这个题材早就给写烂了。

桥下密集漕运航船,桥上汽车驶过。呜咽的鸥鸣与汽笛声,拖长的喇叭声,同蜂衙似的嘈杂的人声,脚步声,车铃声,把她带进了动荡年代的第一个年头。

一只鸽子扑棱棱的飞向蔷薇色的天空,它掠向苏州河,以迎面而来的风儿盘旋上升,夹杂着冷漠慵懒的气息,一座座古老的或斩新的;中式的或新派的筑建,便笼罩在这亦真亦幻的光彩中。

两岸米铺、鱼行、肉庄、货店、茶馆,商货辐辏,堆栈林立。巳月初旬,春寒料峭,暮凉薄,黄浦江上大小船舶在雾罩中往来穿梭,气扛扛的中外商船在迷露里显着粉紫的大图样①,直到过了桥,才乱纷纷展开。

船上脚夫②赤着黝黑的膀子,撒起桛腰裤脚,象众牲③一样装卸着货物。浑身的汗水象来自阿拉伯的石油一般顺着他塞满灰尘与油污的毛孔不断冒出来,滴落。忙忙碌碌来来回回踩碎了那滩静静的倒映在铺上了许多碎银的货船倒影。当它忽然盘旋,又变成了一只轮廓清晰的鸽子。

外滩,温润的霞光绮云打在飞向欧战胜利纪念碑上的鸽群,把位于爱多亚路那面尽头的和平女神铜像盘出痕迹。她就这样从早晨里穿过,现在走进下午的尾声,而且还看到了黄昏的头发。平凡无奇的黄昏,可对于这乱世中的可怜人来说,兴许是短暂人生的最后一个黄昏。

近四马路(今福州路)路口的汇丰银行大楼门前的大铜狮还在沈睡。北侧毗邻的海关大钟楼还是黄埔滩顶顶高的筑建。楼前的江边栈桥上站满了“康摆渡” ④,商人翘首以待。它在海关渡口经铜人码头[ 3 ]的业务繁忙中飘拂而过。

①气扛扛:冒蒸汽。烟尘,蒸气等冒出,飞扬,或者形容烟尘等上冒,飞扬的样子."扛"叠用,为形容词,形容烧东西时浓炯升腾飞扬的样子。迷露:吴语称雾,浓雾为迷露。大图样:大概轮廓。

②脚夫:旧社会对搬运工人,做苦力的人的称呼。

③撒:挽系,扎。桛腰裤:旧时一种没有裤带的裤子。穿裤子时只用一根绳子或带子系住裤腰。

众牲:牲畜。詈人若畜生,也写做“中牲”。

④康摆渡:洋行买办,代理人。葡萄牙语comprador 的音译。旧上海的洋泾浜把旧译的“康白度”音译成“康摆渡”。

从巴夏礼铜像起头一看,便可看见江海关的大自鸣钟,钟前站着一个铜像,低着头背着手,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这是总握我国海关行政四十八年之久的总稅务司赫德(ROBERT HART)的铜像。

像基上有一方铜碑,刻着如次的话:

“前淸太子太保尙节衔总稅务司英男爵赫君德,字鹭宾。生於道光乙未,卒於宣统辛亥,享遐龄者七十七年,综关榷者四十八载。创办全国邮政,建设海灯楼,资矜式于邦人,备咨询于政府,诚恳谦忍,智果明通,立中|华不朽之功,膺世界非常之誉,爰铸铜像,以志不忘”。

没有人解释得出,这雕像跟我国人民有什么关系?正同没有人解释得出,那些享乐者的狂欢,为什么一定要拣中这个洋鬼子一样。

飞过女主人公夏知白绝没有去冥想深意的这块铜像。

栈桥背后的左起筑建是中国传统的中央银行大楼。

最右侧巴洛克瞭望风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