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声音清冽，“臣，不需赏赐。臣，只求卸甲入江湖。”

陈非阳沉默了，欢喜一扫而空，他淡淡扫过堂下的人缓缓开了口，“爱卿当真?”

岳月抱拳跪于地间，俯首，“殿下的愿，臣前半生算是遂了半个。还有后半生，臣愿为殿下完愿。”

不侠非将。

沉默了许久。

陈非阳望着堂下跪着的身影眼神飘忽，颤抖着唇。

“朕，许了。”

脱去一身戎装，岳月带着斗笠停顿于宫门前，他垂下眼抬脚往前方走去。

陈思一身素衣与岳月擦肩而过。

陈思是受召进宫的。

跪于殿内，陈思抬眼瞧着堂上白发苍苍的父皇，声音平静，“儿臣，拜见父皇。”

“起来吧。”陈非阳停了笔，老眼模糊盯着许久未见的人，“陈思。西域已破，你如何打算。”

这一问题。

反反复复，日日夜夜，翻来覆去想过无数遍了。

陈思将头磕于地间，“儿臣愿自请前去西域，替父皇分忧。”

陈非阳撇过那人，心中思绪万千，最终提起笔继续批折子，不再抬头。

“嗯。也好，那你去吧。”

一脚跨出宫门，陈思望着前方的路，只觉清风满面，空气甘甜。

贴身小厮看出了陈思的高兴，他也有些高兴，“丽王殿下，您好像很开心。”

陈思猝然收起笑容摆了摆手，吩咐道，“府里无用的东西卖了捐给庙里，仆人们也遣了吧。”

闻言小厮愣住了，“这是……”

陈思收捡着书桌上的书，答得坦诚，“去西域。去那边……当王爷……陌江的……王爷。”

“那小的要跟您一起去！”小厮忽地抬头，认真地说着。

陈思抬眼盯着一直以来陪在身边的人，忽地笑了，“好。”

“可殿下之前检举了西域密报……那些人西域人……”

“这事对我而言，很难，我知，但我会做好的。”

牵着马走出京城，岳月压低了斗笠，从袖中取出面具戴与面上。

是木盒中定制的面具。

如今，终于可以戴上了。

黑色的漆面，赤红的朱砂，飞鹤欲离。

殿下，流浪江湖第一处，您想去哪儿呢。

马车摇晃，不仅是因为路。

还有四面八方的烂白菜。

一声声的唾骂。

小厮有些担心地望着身旁的陈思，“殿下……”

陈思闭着眼，心神宁静，“无碍。真诚总能打动人心。”

又是一年春天。

记不清在宫中已过了多少年岁。

桃夭站在铜镜前，盯着镜中缠着黑布的脸。

已然忘了自己的模样。

他只觉露出的一双丹凤眼，眼眸颜色愈趋近于黑暗。

收回目光，跨出房门。

院子一派萧条，不知多少年没人打扫过了，落叶满地，枯枝满目。

轻轻走到书房门前，桃夭推开门。

里面是格格不入的一尘不染。

鞋尖停留在门前，他不敢跨进一分一毫，只望一眼。

桃夭轻轻关上门，转过身，翻身上墙。

停留于一个院墙后。

一个小男孩抬头黑漆漆的眼眸望着他。

“师父，我们今天也去救人吧。”

小男孩的声音清脆如铃。

桃夭点点头，伸出手，放于小男孩的头顶，轻轻揉了揉，声音温柔，“好。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