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的扫马厩,到邵奇止麾下第一的头锋队。他这将近半生的戎马生涯,除开颠沛流离,就剩下既能吃苦又四肢勤快。
好不容易在头锋队混出点名堂,军功还被抢走,安在邵奇止的侄儿头上,他那侄儿什么货色谁人不知?
好吃懒做,溜奸耍滑,王七从来不拿正眼瞧他,嫌坏心情。
他懂战场上用大刀砍哪里能致命,也懂点什么兵法,不敢自夸是天生的将才,但是绝对比邵尧厉害。
阿谀奉承的事他学不会,这些个弯弯绕绕能将本就不灵光的脑子烧坏。
他打小字都识不全几个,是个夫子见了都愁,狗见了都要原地摇头的大老粗。
没人提点他,他就这么虎着脸呆愣愣地去对峙。
得到了啥?
得到邵奇止的军令一百棍,得到因件小事就被头锋队除名,以及走到哪里都会被嗤笑自不量力。
曾文打断他的思绪,道:“等这边事情处理完,保不齐咱们还要再回一趟泸州,杀杀邵贼气焰。”
他拍拍王胡子,示意性地把头转到北边,和程璟的视线落到同一处。
“程大人要回泸州,人马总得带着,凭我们几个是斗不赢邵奇止的。朝廷的兵不是大人在管,万一什么势力的手都能掺和两下,只怕是有去无回。”
王七此刻脑瓜子受曾文指点灵通,有点明白里面的深意,思绪也跟着转得飞快。
“你的意思是,要借泉州的兵?”
曾文抬手接住片晶莹剔透的雪花,答得摸棱两可,“说不定呢…不过世事如棋,一息三变,程大人能够举一步看三步,那是好事啊。”
*
在明仪的记忆中,真正与她阴阳相隔的亲人只有两个,外祖父与母亲。
前者她毫无印象,后者还是在幼时离她而去。
四岁的年纪其实记不得太多,诸如一些微末处的细节,说能记住那是不实际的。
被仆妇用铜盆递出的血水能记住,床榻上母亲那张苍白的脸也能记住,以及从母亲身体中汩汩流出、浸透几层被褥使其被染红的场面都能记住。
那是明仪对于死亡最初的接触。
如今她看着形容枯槁的岑溪,心中如山间朝阳未现时而起的雾,升腾出一股惋惜。
岑溪会是第三个罢。
木门没被合紧,从缝隙中溜进来的风像细小的刀,一寸寸割着所至之处。
灯花噼啵噼啵地炸开。
“十七年前,两个女娃娃出生在贫瘠不堪的郊野。郊野的田多荒啊,别人春种稻谷,秋收米粮,他们只能收到干瘪瘪的少许。即便如此,东家仍要以人头数按斛来收。”
“上好的水浇地,被精心照料,求神拜佛祈求风调雨顺,顶多不过半斛之数。”
半斛之数…
若是雇主真以人头收租,四口之家,荒田几亩…
毫不夸张地讲,有上顿没下顿,一年到头的收成连温饱都是个问题。
“活着是不容易,却不能不活,田不好种,那就另谋出路。父亲上山采药、挖参,母亲浆洗衣物、缝补度日。”
明明是很艰难的日子,在她嘴里竟翻成另一副意境。
“日子有在一天天好起来,那是希望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降临这个家。”
明仪心领神会,“疫病。”
岑溪眼中的光渐渐消散,平静地道:“嗯,可怕的疫病来了,城中的男女老少染疾数日而亡,尸体堆砌高如城楼。”
自古以来,大疫应对策略无非就那几种。
军事重地,经济重镇,以下放医师为主;人流一般处,禁出行,熏艾草。
如博望这等穷山恶水之地,见效最快的…是封城,纵火。
明仪轻轻吸口气,补全最后那句,“博望响县七年前大疫,我记得最后是以焚烧结尾。”
岑溪眼中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