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瓷骨顿时卸下挂着一身的疏离,换上一副轻松娇俏的可人模样,笑着冲朗稚挥手。
“站在这里做什么,受了寒可怎么好。”
朗稚抬手拂去凌瓷骨发间落雪,转而看向明澈,拱手一礼:“九殿下安好,今日怎么有雅兴出门了?平日里想见你一面可不容易呢。”
明澈淡声道:“见我难吗?还是郡主有意躲着。”
朗稚笑起来:“我又没干亏心事,躲你干嘛。”
“原来,收服翀桑部的九殿下长这个样子啊。”
方才听得朗稚称呼明澈,得知眼前这人的身份后,凌瓷骨看着明澈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那是涉世未深的闺阁少女盲目崇拜英雄的眼神——既热烈又愚蠢。
“你……”
明澈耳朵尖绯红,低声问,“那世主子觉得我该是什么样子?”
朗稚有点想笑,她竟然从这个冷血无情的屠夫脸上看到了羞涩。还真是滑稽。
“京中传闻,九殿下心性疯魔、行事狂悖,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凶煞!”
明澈眉心抽了抽,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又听见那丫头继续说:
“我想你应该是眼大如铜铃,张着血盆大口,出行骑着饕餮这等凶兽,而且……”
眼见着明澈脸色逐渐铁青,朗稚赶紧一把揽过凌瓷骨,顺便伸手捂住她的嘴,冲着明澈笑道:“我家瓷儿志怪话本看多了,殿下勿怪啊。”
明澈闭眼缓了缓,看着朗稚:“我竟不知你们是这般编排我。”
“什么你们,我可没有啊,”朗稚急忙撇清关系,“京中传闻,又不是我传的。”
凌瓷骨不明就里,看着明澈问:“我是不是太冒犯了,殿下生气了吗?”
朗稚没好气道:“可不嘛,你这不是糟践人家九殿下英勇神武的形象。”
“英勇神武”四个字给凌瓷骨提了醒,她这才意识到,纵使眼前人相貌周正丰神俊朗,不似传闻那般面目狰狞,但也是屠城灭国,以铁血手腕降服翀桑部的将帅。
这样的人,生来就该心肠冷硬、睥睨众生,岂容自己言语玩笑。
想到这儿,凌瓷骨不动声色地敛去自己原本散漫玩味的笑意,再次穿起那份清清淡淡的疏离。由一个欢脱不羁的“疯”姑娘变回端庄持重的大家闺秀。
她微微颔首,轻施一礼道:“失礼了,还请九殿下海涵。”
她又成了那个优雅得体的世主子。
明澈惊觉,原来她并不是如旁人所言那般不识礼数,骄纵放肆。她只是不屑、不情愿罢了。若真是需要做场面,她必也能礼数周全,拿捏好分寸,让人挑不出毛病。
这个节点上,明澈不合时宜地想到廿十对他说过的话:“她是天真无邪,但绝不是没脑子的花瓶。”
若她知道自己费尽心机、沐浴焚香赶来“偶遇”她,会作何感想?会不会怀疑自己醉翁之意不在酒?
可若是自己现在离开岂不是更显心虚?且今日是她生辰,自己原本就是来为她庆生的。现下都已经搭上话了,再莫名其妙一走了之,是不是太煞风景了。若是惹得她不悦,岂不是违背自己的初衷。
纠结踟蹰的矛盾心理让明澈在大冷的天憋出一脑门的汗。
其实这世间大部分的“疯”都是自己逼的,外界只是推波助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