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披一件月牙色大氅，毛绒绒的滚边在寒风里悠悠浮动，她被裹在其中显得尤为娇俏灵动。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赏灯，嘴角微微上翘，带着明媚的笑意。

花灯的烛火将凌瓷骨的眼睛映地闪光，也点燃着明澈的心脏——她好像误入红尘的精灵，拂袖间不沾尘埃，又像是不小心闯入人间的小鹿，冒昧地撞开明澈的心门，却不知道该说“抱歉”。

他痴痴地凝视着她，十一年了，她的笑容还是这般干净，眼睛还是这般明亮。跟从前一样，她眼里的光能破开夜幕撩动星河，能让曾经困在蛮荒之地的少年在绝境中长出一丝“生”的希望。

卖灯的老翁见凌瓷骨喜爱这盏走马灯，便用竹竿取下来。

凌瓷骨放在灯笼上的视线没来得及移走，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缺。于是，站在街角正望着她的明澈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闯进她的眼中。

凌瓷骨只见那是一个身姿挺拔，着天青色外袍的男子，清清冷冷地虚掩在一片灯火里。裹着落雪的温柔暖光被他自带的寒意晕染竟好似乎直接在他身上结成冰霜。他的面容被光晕映衬地有些虚无，但看得出，很年轻。

目光相对，凌瓷骨发现他没有躲避而是直接朝着她走过来。

大街之上，被陌生男子这般注视凌瓷骨竟没有觉得被冒犯或是害怕。因为很奇怪，她从他身上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就好像很久以前遇见过一样。

明澈缓步走近，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摊位上，在卖灯老翁的千恩万谢中取过走马灯，小心翼翼地递给凌瓷骨。

抬手间，凌瓷骨能嗅到他衣服上干净的皂荚清香，掺染着自他袖口飘散出的松柏之气，配着周围纷飞的雪花，更添寒意。

凌瓷骨禁不住觉得冷，下意识后退一步，离他稍微远了一些问：“这是何意啊。”

就是这一步让明澈开始不安，他不知道是自己的鲁莽让自己看上去像个登徒子，还是自己的样子吓到了她。

他习惯了冰冷又时常凶神恶煞。

于是他低下头，尽量不让凌瓷骨看到自己这张不讨人喜欢的脸，轻声说：“你喜欢，便买来送你。”

“素昧平生，怎能……”

这句没说完的话让明澈举着灯的手轻颤了一下，他低着头，凌瓷骨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还是从他现在的体态上捕捉到一丝难过和失落。

凌瓷骨虽然不确定这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她还是把冲到嘴边的拒绝咽回去，她从他手中接过灯，轻声说：“那，多谢你了。”

“不……不用……”

明澈抬起头正撞上凌瓷骨的目光，那眼神带着审视和疑惑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凌瓷骨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开口问：“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刹那间，明澈恍若被一道惊雷当头劈下，感觉整个身子都被震麻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分不清自己此时是惊惧多一些还是兴奋多一些。

凌瓷骨不记得他，他不认为是坏事，毕竟他们起初的相遇并不美好。但他还是心有不甘，因为明明自己跟那个军侯家的二世祖广寒烟一样，与她是故交。为何十一年里她与广寒烟相熟，而自己只能重新与她相遇。

可她的问话又说明她对自己似乎并不是印象全无，这让明澈有些害怕。若她记起那场挟持，记起自己那时的凶恶与狼狈，甚至记起她如今的病体难愈原来与自己有脱不开的关系……

她会怎么做？

所以，自己该怎么回答？要怎么回答？撒谎吗？

明澈看向凌瓷骨，那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对她撒谎，做不到！

“瓷儿……”

一个洒脱爽朗的女声及时出现，打破了这让明澈左右为难的场面。

那女子一袭紫灰色窄袖罗袍，银冠束发，腰间佩一把古铜短刃，眉目清丽，英姿飒爽。正朝着凌瓷骨疾步而来。

“阿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