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拢开,分出那条回家的路。
靳川言的睫毛一颤,缓缓垂下阴翳。
那被唤作黄叔的男人道:“只姑娘一人,我不放心。”
姑娘笑道:“你老这不放心,那不放心的,我日后怎么独当一面,继承布庄绣坊?”
黄叔像是想再劝,但想来想去,终究只是叹了声气,道:“随你,你把人放在医馆里便快些回来与我们碰面。”
姑娘脆生生答应了。
原来是走南闯北的商户,看样子是偶然捡到他的,听那黄叔的口吻仿佛还很担忧那姑娘会在他这儿吃亏。
靳川言心里已有了计较,便将眼眸闭起,继续在马背上装晕。
一队人马进了镇便分散两头,独有时尘安闷头奔向医馆。
大雨滂沱,料想无人上街,店铺尽数闭门,医馆也不例外。时尘安叫了小半柱香的门也无人应答,两旁的铺门紧闭,也断送了她去打听大夫家门的念头。
时尘安犹豫地看了眼马背上双眸紧闭的少年,还是选择牵过了马。
当马蹄重新踏上青石板时,原本等着被抛弃在医馆门口的靳川言心里有些疑惑。
他尚未‘醒’来,便还是个可以处理的麻烦,听那位黄叔口气充满担忧,想来也提醒过这位姑娘,莫要随意惹麻烦上身。而此时,四下无人,他又晕厥着,正好是脱手的时候,反正作为陌
生人,将他从荒郊野外送到镇上医馆,已是仁至义尽,这位姑娘没必要真好心到底。
可她偏偏没有将他像个烫手山芋抛开,反而彻底将他揣手上了,仿佛一点也不介意会被他烫手。
有些蠢,但蠢得恰到好处,可以被他利用。
左右,他现在这样子回去,只会让那些人更想杀了他而已。
“嘶。”
轻轻一声,甚至不及雨水滴答青石板的声响大,但仍旧被时尘安敏锐捕捉,并且迅速转过头去。
在烟雾似的雨帘中,她见到了一双仿佛被净洗过的黑眸,又水润又莹亮,眼尾却微微下垂,有些局促怕生,看到时尘安惊慌似的:“是你救了我吗?”
他一说话,牵扯到伤口,喉咙间发出小兽般痛苦的呜咽声。
时尘安忙道:“你别说话了,医馆闭着门,一时找不到大夫给你医治,所喜我备了些药,可以暂时替你延缓伤势,现在正要带你去客栈。”
“谢谢。”少年轻声道,声音里却没有逃出生天的喜悦,反而多了几分难过,“姑娘可曾见到我的护卫?”
时尘安道:“并未,我们四下找过,只见到两个山匪打扮的人。”
少年睫毛下垂,水珠从挺翘的睫毛上滑落,叫人一时之间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只是他鼻尖皱起,嘴角难过地下垂:“是我的护卫拼命护送我,摆脱那些山匪,若没有他们,我活不下来。”
时尘安听懂了,幽幽叹气,道:“节哀顺变。”
少年眸光锐利,像是剑出鞘时从银亮剑身倾斜而出的剑气杀意,背着时尘安,他的眼尾流露出些残忍嗜血的神色来:“不,我一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时尘安只当这话是每个伤心的未亡人痛心之语,并未当真。
黄叔把商队的人安置好,便站在雨水浇落的廊檐下焦急地等着时尘安,终于,街角转过熟悉的一人一马,黄叔还来不及欣喜,便见那马背上还驮着个人。
他着急,来不及戴上斗笠,只披着雨披就冲进了大雨中。
“姑娘不是将他放到医馆中去吗?”
“医馆不曾开门,我总不能将他抛在那儿,叫他白白等死吧。”时辰安知道黄叔担心什么,便道,“他已经醒来,与我交待了身份,你别担心,是正经人家的公子,只是倒霉遭了山匪,他的护卫保护他而死,他才幸免于难。”
黄叔迟疑地看向马背上的少年,少年胆怯又恳求的眼神,是他哪怕走南闯北半生也无法识破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