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法师的束缚咒和伯萨法咽气前的叹息,那声长叹似乎成为她余下生命中的一道诅咒——老人们的有些话并不假,死人的最后一口气是有毒的。
“刺客已经死了,殿下,”他的语调轻柔迟缓,在寒夜中有如涓涓细流,“再也不会有刺客了。”
世上的刺客比出口的谎言还要多,大人。她没反驳侍卫的一番安抚,他依然认为王子只是孩子,但库如汗·格哲克已经足有十五岁了,再多一岁就要成人,她想起她自己十五岁时的模样,脏兮兮的女孩,偷儿们中的快手,她不止伸进别人荷包中的动作疾如闪电,掏出腰际那把刀也同样快,那只是剥皮用的小刀,她姐姐自己做的,而王子挎着的那把漂亮短剑却使她行走时步履沉重,身子偏向一边,她抽出这把又轻又快的短刃把玩时,男孩的手指却在颤抖。
“他们怎么抓住她的,亚古柏?”她坐起来,声音不能自制地掺杂着怒气,话音落地的时候她感觉脸在发抖,“他们怎么能抓住她?”她几乎忘了,但随后幽暗中亮起一道光,是一道魔咒捆住她的灵魂,她大声呜咽,却没有声音滚出喉咙,听不见,也看不见,一阵漫长的黑暗过后,她渐渐复明,刺客的脚下不稳,她在房间中踉跄而行,扶着墙壁,桌椅,甚至是地板,白昼最微弱的光线也变得刺目,她闭上眼,眼球像两个瘙痒的小球,查玛塔用法杖在地上顿了顿,她抬起头,大法师的脸如同流言中传说的那样白,白得就像死去多时,又在浪尖上翻滚了几天的尸体,鲜血流进眼珠的时候,那张长脸蒙上一层红色。就像淋了猪血,事后她关在囚室里时如此取笑大法师,那时她枕着稻草,就着逃窜的肥鼠当宵夜也能睡去,但现在不行,往事浮上心头,她感觉害怕又愤怒。
他捉住了她,而在此之前,无论哪里,即使是在梦土上,她都能来去如风。忘记这一点会让她好受,但遗忘不能抹除恐惧,恐惧是刺客的生命,那是一柄悬吊在众人头上的利剑,失去恐惧,他们不能活,恐惧也是饭碗和利刃,她永远忠诚地遵循着一条十分古老的刺客法则——死无对证,直到库如汗·格哲克苏醒时留下她的一小半灵魂,就像快刀锯下她的一条胳膊。
“你忘了,那时你很小,”他犹豫了一阵,侍卫太过关怀,以致于这个男孩长了一副软骨,“查玛塔法师被请来看望你,你正在午睡,你母亲亲自守在那张床前,你睡得太久,也太沉,没有医士能将你唤醒。”
“查玛塔法师从你的梦中抓住刺客。”是难得像单手拎起大象还是轻易得如同捏起一只虱子?但无论如何,评判刺客们技艺的标准只有一个——留下尸体和萦绕不去的哀伤,她没能杀了小王子,于是留下自己的,这不失为一种公平,也是诸神开出的残酷玩笑。
她飞进梦中时像往常一样轻盈,魔力会为她指引,即使钻进王子头脑的过程就像在迷雾中赶路,她闭上眼,面前是一片朦胧黑雾,但脚下有条细如发丝的银线,她跟随长线行走。格哲克,她把名字轻轻衔在嘴里,就像母狼叼着狼崽,刺客在雾中无声呼唤,“格哲克”,很快,她听见男孩的大笑和脚步声,那条如蛇游走的银线发亮,雾气尽头是一副流动的画,格哲克的梦就像水中倒影,她穿过梦境之前那层如同水帘的薄膜,走入其中。
一个穿着金色袍服的孩子在奔跑,他追逐着草地上的一只风筝,褐色的河流从沙岸边淌过,河边长着一丛丛丰美水草,梦壤上还有成群的碧绿羽冠树,草坪柔软得像洗过的长发,远处作为点缀的黄砖宫室在阳光下闪亮如同黄金堆砌,乌鸦在枝头大声哀叫,它们张开巨嘴,吞下一口风,接着又开始叫唤,刺刺不休。
他们站在一片临水的沙滩上,白沙如同雪粒,光滑闪亮,格哲克牵着他那只鹦鹉风筝在沙滩上奔跑,梦境中的一切都宛如现实,她脚下的白沙松散,水边巨大的芦苇随风飘荡,羽穗活像狗尾摇动,空中飘荡着水汽的腥味和阳光温热的气息,汁液从王子踏断的草茎中流出来,青草的气味浓郁得散不开。她走到男孩跟前,在梦中,他的灵魂不会看见入侵者,刺客如同鬼魂般自由,她可以藏身于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