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启盛没有再往下问。他知道沈清嘉一定会说想回家看妈妈。
他这些年来心越来越硬,早就觉得,我放过了你,谁来放过我呢。
人只能为自己。
只有哥哥为我,所以我也只为哥哥。
沈清嘉从高启盛的表情中意识到自己又在犯错误,一个依恋模式是孩子一样的人,是非常厌烦别人向他索取和恳求的。
孩子需要大人,他需要由上至下的关怀和照顾,讨厌由下至上的索取和恳求。
他没有这种心力和能力。
于是她飞快地收起自己的情绪,劝高启盛把茶喝了早点休息。
高启盛没有理她,径直要走。
沈清嘉想了想,大着胆子说,“喝了吧,强哥说的。”
高启盛回了头,怀疑地看着她。
“今天下午我在强哥书房做账,他见你喝醉了自言自语说你还是要多喝茶,少喝酒,多休息,你身体不好。”
高启盛依然没有说话,但把茶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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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嘉发现那天晚上的接近还是有一些作用的,最起码,高启盛把阿姨叫回来了。
虽然她仍然接近不了任何通讯设备,也不能出门,但最起码可以列出清单,请阿姨帮自己采购一些生活用品。
但是高启盛会检查所有的清单,有时候,他会故意换掉上面的东西。
这天,高启盛狐疑地盯着单子上的一项内容,“京剧磁带?”他抬头看了看沈清嘉。
“我每天关在这里没有事情做,没有书也没有手机。所以我想能不能买盘磁带听一听。”
沈清嘉的声线平静,心中却是紧张的。这是她第一次列出非必要的生活物品,这是一次试探。
高启盛沉默了很久,他上下打量着沈清嘉整个人。
终于,他抬头对阿姨说,“给她买唱片机和唱片,不要买磁带。”
磁带可以转录,唱片不能。
两个人谁都没有点破这一点,但彼此都心知肚明。
沈清嘉学过京剧,慢慢的,不止是京剧,各种歌她也能唱上一点。
实际上,在很多年的时光里,这个爱好拯救了她。让她得以短暂地从自己困境般的人生中解脱出来,专心在声腔和唱段里。
唱片买回来,高启盛带些好奇和怀疑地观察着沈清嘉。
他是南方人,几乎听不懂京剧。
沈清嘉也并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只是在房间静静地播放,偶尔不出声地跟着唱。
她看起来似乎真的是为了听戏而已。
终于有一天,高启盛问她,“这唱的是什么?”
“曹操与杨修。上海京剧院前些年新编的戏。”
“呵,杨修如果不是自恃聪明,得罪曹操,也不会如此下场。可见下人还是要听话,太有主意了,对谁都不好。”
高启盛的声音混在起起伏伏的曲调里,沈清嘉却是字字听的清楚。
“曹操多疑,梦中也杀人。杨修即使再听话,有什么办法能让曹操不疑他?”
沈清嘉抬头,直直望着身后站着的高启盛的眼睛。
高启盛没有回答。没有回答的必要。
不会相信的,他自己心中清楚。
这个世界上,除了哥,没有谁可以完全相信。
除了哥和小兰,没有谁不可以死。
京胡的旋律响起,正放到杨修临死前的唱段。
“这唱的都是什么词?”他抬了抬眉毛,问。
沈清嘉伴着演员的唱腔,一句句把词念了出来。
“休流泪,莫悲哀,
百年好也终有一朝分开。
杨修一死无挂碍,后事拜托,拜托你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