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木”丢到角落中:“别坏了裴老弟的化鸠宴。”
裴府仆役怕莱西兄妹继续生事,提前将二人请入室内。
裴开霁正面而坐,着青衣,腰佩青色玉环,衬得人如一杆山间修竹,素朴雅静而潇洒虚旷。
他面前的桌案上摆有一碟麦面和一碟纤薄的煮羊肉片。数张纸卷的边角翘过桌面,似乎有人匆促间将一沓纸藏于膝头,或是始终搁在桌案之下偷偷翻阅。
“适才外面很吵。”裴开霁似是无意地说了这句话。
沈重澜眯起眼,嗤笑,毫无察觉地上了钩:“之所以会闹将起来,全亏世子爷找了一帮好客人啊。”
“好客人”这三个字被刻意加重了。
莱西甚至来不及拦住他,沈重澜就拿出连弩激射的语速再现了刚才的场景。
他说得太兴奋,甚至忘记了之前和裴开霁比六艺前提出的赌约,洋洋得意地把那句“裴老弟的化鸠宴”也复述了出来,似是想同人证明:
“瞧,我果然很重视你的,我还是很懂得社交礼仪的。”
裴开霁了然的目光垂在上身与桌案之前,轻笑因此显得有点儿低沉:
“依照赌约,我才是哥哥。——重澜是想毁约么?”
沈重澜一哽:“一个称呼罢了。”
裴开霁断然否认:“不仅是称呼,它还象征着重澜的品行与你我之间日后的朋友关系。”
在外人的眼中,他一直算个性情很温和的人。
但莱西清楚,所谓的温润谦和都不过是裴开霁的伪装。
一个初次见面就希望证明自己所拥有的美好事物独一无二的人,骨子里必然是偏执、极端又强势的。
这样的人不仅会希求证明所有物的珍贵与稀有,也不会轻易放手看中的“猎物”。
莱西不喜欢这样的人。
归根结底,裴开霁也不过是和乌月酬一路的货色罢了。
她顿时没了继续聊下去的兴致,拉走急得脸红脖子粗、意图为自己辩驳的沈重澜,按照逸国惯例,随口说了几句场面话:
“时日不早,外间还有许多宾客等候入内祝贺,我们就不多留了。——阿霁弟弟。”
当日若论比试的最终结果,裴开霁输给了她。
如二人当时立下了赌约,他理应叫她一声“姐姐”。
房间里再度只留他一人。
裴开霁脸上并未如莱西所想、流露出不悦或是羞恼。
恰恰相反,那总是克制自矜地抿而向下的唇角,此时正微微地上扬。
他打断了小厮再去请宾的动作,珍而重之地裁下了纸张上莱西一切有意义的论述,以宝匣敛之。
那扇模糊不清的门后隐藏的奇珍异宝愈发珍贵。
他迫不及待想让莱西变得更特别一点、更让他体味到世间独为他降下的隐秘神启。
然而,开春连绵不绝的大雨不仅造就了湿漉漉脏兮兮的钤都,也送到了长洲书院的新山长:
——沈月初。
他的“神启”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