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会面临的是疾风暴雨般的攻击,一路上都在给自己“千万不能示弱”的心理暗示。
结果没想到,嗓门没有人家大也就算了。论讲道理,她和徐杳似乎竟然也略输一筹。
一敲开她家的门,陈加芳首先以“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为由把周雯支开了现场。
然后露出一副虽然现在农忙我还要一个人带两个孩子根本没空为其他事情浪费时间,但你们两位既然上门了也不能赶出去,所以还是决定在我的百忙之中抽出一点时间来应付一下的神情,表明了自己的友好态度。
接下来都是她的主场。
徐杳的医生架子一上来就惨遭拆台。
陈加芳估计是自己回家琢磨通了才去找校长的茬,现在对上徐杳完全天不怕地不怕。
“徐大夫,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啊,难道我不让周雯去参加你们那个什么合唱团,你以后就不给我们家人看病了?还是说我们去要多收钱啊?难道你想怎么对病人就怎么对病人,医生不是这么当的吧。”
徐杳哑然.
顾知沐暗自苦笑,这女人真不愧一个人操持一大家子还很少吃亏,察觉人的秉性自有一套天然的敏锐。
当真是正中靶心。
即便是当年对于她要下乡村的看法很不认同,徐杳也绝对称得上是一个“总是安慰,常常帮助,有时治愈”的好医生,没有人能够否认他对待病人尽心尽力一视同仁的心。
况且,徐杳要是能随心所欲,他根本就不会成为医生,更何况是外科医生。
这人本来就很不会跟人吵架,一旦那份装出来的强硬和虚张声势被挑破,他在一旁也只是干着急不好说话。
顾知沐掏出一沓材料,给她讲述了自己对合唱团的规划,国家当前政策,周雯的资质和天赋,就差没打开电脑放个PPT做汇报。
陈加芳只问了她一句话:“有钱吗?”
“……现在还没有,但如果接下来她们可以在市里——”
“顾老师,我只问你一句话。”陈加芳挥挥手打断她,“你说的这些,什么时候能实现?”
见顾知沐没有马上回答,她了然一笑,嘴角抽筋似的往单侧撇了一下,鼻子里带出蔑视的冷哼。
“我是在村里种地的,不懂得你们城里人那些大道理。”她开口,脸上竟然浮现出一种无可置疑的诚恳。
“但有一点我清楚,我们就算是种地,一年种好几样东西,选种子之前也是要试种的,发芽多的才能种,发芽太少,是种子不行,浇水施肥出蛮力,白费功夫。有些东西,值钱,但是不好长,万一长不出来,明年就要饿死。”
她顿一下,撇一眼隔壁屋里的两个孩子,继续说:“我们山沟沟里的人,能有什么好种子,你叫她去花这个功夫,我凭什么相信?”
顾知沐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不无道理。
存在于这片土地上的人,祖祖辈辈依赖于相似的生活方式,不想改,是因为担心新的变数会招致灭顶之灾。
这样的担心是可以被理解的。
于是年轻的女孩子从小学习如何操持家中,草草嫁人,然后拥有自己的孩子,她们的女儿依旧按照这样的方式长大。
从陈加芳,到周雯。
千百年来,无数次相似的轮回。沉默、稳定、安全。
但是——
顾知沐的耳边响起周雯的歌声,有点沙哑,却很抓人耳朵,好像拿着细砂纸一下一下挠着人的心房。
她值得有机会去尝试另一种可能,谁说山沟里就种不出鲜花?
这正是她来到这里的原因。
顾知沐没有直接回答陈加芳的质疑,她问她:“您丈夫出去打工多长时间了?”
“七年。”陈加芬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还是回答了。
“七年,您要照顾孩子,老人,家里的地,中间还怀了一个孩子,过得不辛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