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他的儿子们自相残杀,可恶,可恨,可恨至极!
在皇帝眼里,他的儿子们没有不好的,即使犯大错的恭王,也只是听信奸人挑拨,幽禁王府,半为惩罚,暗中有保护之意。
手心手背都是肉,毕竞,那也是他曾喜爱过的儿子啊。皇帝道:“她……若真引出陈王余孽,念她有功,事成之后,赐一个体面罢。”
江婉雪若不是为恭王诞育一儿一女,皇帝断不会留她性命。这些年皇帝时常回想,会不会是他错了?当年那首什么什么赋,他一个字儿没听到心里,只是看这姑娘模样俊,家世差了些。无妨,他儿子喜欢,他便赐她一份尊荣。于是,天子金口玉言,一夜之间,江婉雪“才女"之名冠绝京城。
如果他知道恭王因此看上江婉雪,埋下兄弟阅墙的祸患,他一定早早命人绞死那女人,而不是留至今日,进退两难。皇帝对江婉柔冷眼相对,一是觉得她身份低微,配不上陆奉,还有一部分则受到江婉雪的连累。他才不管什么嫡女庶女,都是一个窝里出来的,姐姐水性杨花,妹妹能是个好的?
皇帝至今以为,恭王和陆奉之争,只是因为一个女人。陆奉眼睛闪过一丝嘲讽,他淡道:“毕竞是皇孙之母,我不杀她。”
被自己的未婚妻算计,当众出丑,当年心智不坚的陆大公子愤恨、屈辱,过去这么多年,他早放下了。他甚至有些庆幸,若不是当年那一场意外,婉柔也不会成为他的妻。对曾经的他来说,“妻子"只是一个符号,男子加冠,娶妻生子天经地义。
他需要一个妻子,为他操持家务,打理内宅。陆大公子的眼光极高,他的妻子需得容貌姣好,让他赏心悦目;需得恭谨柔顺,为他侍奉高堂;需得身子康健,为他生下健壮的子女;需有咏絮之才,精通抚琴作画,让他在闲暇之余,放松消乏。
当年的陆大公子怎么也想不到,最后会娶这样一个妻子。
他生性严谨持重,像江婉柔这样妖娆妩媚的女子不在他的审美之列。刨去出身不提,她不知四书,不精六艺,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完全不满足他对于"妻子"严苛的要求。但她很好。
她准备的饭菜永远温热,合乎他的口味。
她做的护膝柔软舒适,免他受严寒之苦。
她把宅院打理得很好,踏进门便觉得如沐春风,心情愉悦。
她把淮翊教得知礼守节,伶俐聪颖。
两人志趣殊异,经历更是天差地别,但陆奉回想,与她共处一室,从未觉得无趣,反而舒心安适。无妨。
她不通琴艺,他来为她弹,看她亮晶晶的眼眸,他心中生出一股骄矜。
那些在他看来不知所谓的戏本,她喜欢,他也尝试着理解。尽管他最后依然觉得荒唐,但看着她欲言又止的神情,竞也觉得有趣。
夫妻之乐,不止在鱼水之欢。陆奉坐在阴冷的大殿里,忽然有些牵挂她。
这个时辰,她应当在用膳了吧?她近来脾性娇气,没有他看着,不知道今日有没有好好喝安胎药。陆奉起身,躬身道:“圣上若无事,臣先告退。”“去罢,年前藩国进贡,有一个什么'软猬甲',据说刀枪不入,呵,也不知道真假。”
皇帝笑了一声,道:“朕给你送去。陈王之事虽重,皆不及你的安危。君持啊,你这性子,一条道走到黑,朕让裴璋在你身边,既是辅佐,也是规劝。”陆奉骁勇善战,皇帝毫不意外地想,倘若真和陈王余党对上,陆奉一定是第一个拔刀向前之人。他是千军万马厮杀出来的皇帝,他这个儿子最肖他,他不舍得把他放在边关,这些年,恐怕憋坏他了。
威严的帝王神色慈祥,临行前谆谆教诲,尽显一片慈心。
陆奉神情微动,把头压得更低了,“是。”“臣离京这段日子,望圣上垂怜,照拂臣之妻儿,臣感激不尽。”
“放心,你那媳妇、孩子,有朕看着。”
皇帝略显疲惫地拂袖,“快回去吧,一会儿天黑透了,路上不好走。”
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