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晚,天边的斜阳残留着最后一丝橘红。
我再没有心情吃饭,借透气之名,出了宴会厅。
我身上还穿着那件玫红色的花衣裳,头发里又插着五六支笨重的金簪子,我方才无意间看到了湖面中自己的模样,花枝招展的,真是俗气极了。
我有些郁闷,耳边的声音让我更加烦躁,是两个少年一个少女的谈笑声:
“看到没?以后你就娶个那样的母老虎!”
“去你的!你才娶个母老虎!你娶个母夜叉,日日夜夜拧你耳朵。”
“噗,你们快别逗了。”这人说着降低了声音,不过我还是听到了,“大小姐就站在那呢,你也不怕她听到了过来赏你一耳光?”
“不会吧,她有这么泼?”
“你看看她娘就知道了。”
说完几人又低声哧哧笑起来。
我很想快点逃离那些笑声,可偏偏又走不快,脚下是一地的积雪,我稍用力一步,头顶的重感就加重一步,脖子也就更加痛,仿佛再走就会摔个狗啃泥。
“走吧走吧,等一下她们母女一起揍你。”
那几个人说着笑着,嘻嘻哈哈地跑开了。
我实在没理由去找他们算帐,只好有一下没一下地往前走;我不得有些怨恨起来,父亲是不是老糊涂了,明明知道母亲眼里最容不下他的妾室,却还要把她们二人放在一桌,不打起来就怪了;还有母亲,在这样端庄的场合上,当着这样多的人对妾室大打出手,就算我能理解她,可外人不能,只会让她落得一个妒妇的名讳;还有瑛娘,倘若她做好自己的本分,会有这样一出么………
烦到最后,我只怨自己为什么没本事。
我烦躁不已,一把扯掉了头上的金簪子,想着还不过瘾,又扯去了耳垂间的玉环。
我为什么不是一个公子?
如果我是“二公子”,而不是“大小姐”,是不是母亲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是不是父亲就会高看我几眼,而不会任由妾室专断;如果我是个公子,是不是那些家臣下属就不敢对我妄议非非………
如果,如果。
我好像是个一直在渴望如果的人。
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梅林,薄暮霭霭,万树梅花星点在天地之间,红白辉映,虽然美得很摄人心魄,但我不是个喜欢触景生情的人,看了几眼就接着向前走。
雪路蜿蜒,一眼看不到尽头,只有两侧红梅,夹道在旁,不知算不算欢迎我的到来。
林中忽然传来一道口哨声。
“什么人?”我和那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那人是个少年人,一阵默然后,他的声音再次从某个角落响起:“我!宣公子!那你呢?你又是谁?”
扶宣?
我猜的没错,可扫视一圈,周围除了雪与梅,我并没有看见其他东西的身影。
“噢,是妹妹啊?你怎么也来了?”扶宣不知在哪里看到了我,他又吹了个口哨,“看头顶!”
头顶?
我仰首,恍惚看见一个身影,在层层梅枝间侧卧,白袍傲雪,一手还拎着酒,正是扶宣。
他跳下来,落在雪地上重重的一声,身子没晃。
我说:“你爬那么高做什么?”
他的鼻尖冻得有些发红,眼角和脸颊也是,就像刚哭过一样,我衣下一动,将手炉递给他:“别感冒了。”
他接过,顺势把酒往树上一挂,一如既往的没正形,笑了:“喝点小酒而已,那你怎么也来了?不去吃元宵饭?”
我摇摇头:“那里好吵。”
我没敢说母亲与瑛娘大打出手的事。
扶宣的厚脸皮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他笑意不改,又说:“是因为没有我带着你吧?怎么了?谁为难你了?”
“没有谁为难我。”我拢紧了袖子上的绒毛,“不喜欢那里的勾心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