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思之再三,才说:“拿笔。”
朱笔一挥,落下的又岂止是柳潮安的一纸官途,是这一生不休的命运。
写完犹豫再三,才又说:“这人的字裱起来,挂着。”
她得时时刻刻看着,提醒着自己勤勉为政,这人才不会这么轻看了她。
也要他好好看看,她到底是是不是纣、桀之辈,到底是明主还是昏君。
柳潮安虽莽撞,虽冒险,他终究还是赢了,第一次上殿前柳潮安是鸿胪寺主簿,从七品。
此次回去,他便已是鸿胪寺少卿,从四品。
背后众人又都不禁感叹,果然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最怕的,就是这不要命的。
柳潮安出了宫门,随行抬棺木的四人早已汗流浃背,若说人只有三分热,剩下七分全是吓得。
只余柳潮安一人,通身缟素之下全无一丝汗渍。
随从的裴元问,“大人,若陛下真的是昏……”咬舌头了一样咽下后面的话,这话说出来,听的,说的,都是大不敬。
“若她真是昏君,还等得到今天?”柳潮安倒说的不避讳,这两遭该说的不该说的,他俱说了,还有什么可怕的,有什么说不得的。
然,柳潮安只说了其一,没有说出口的则是,若她真是昏君,当日案下藏的该不是兵书法典,若她真是昏君,那丝弦早该调了律,而不是枉费了七弦十三徽,若她真的是昏君,那紫毫笔锋不该都分了叉,笔杆又多有磨损。
明明是日夜苦读,勤思勤勉,却弄个不学无术的样子,她伪装的何其辛苦。
那些画本簿子,零食罐子,满柜的绫罗绸缎,满匣的金银珠宝,一殿的琴师舞女,不过是掩人耳目的东西罢了。
裴元一边大赞,“大人您赌的可真准。”
柳潮安远望大殿屋檐上的仙兽,似在保佑,又如同在监视禁中的一切,环顾四周深深的宫墙,这才缓缓吁一口气,他哪里是赌,不过,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算计到了她。
天蓝如碧,万里无云,北夷的天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