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生喘息了许久,才终于平静了下来。
平静当然并不意味着能够活下来了。
与之相反的是,平静意味着体内只剩下了摧毁一切的剑意。
有些来自那个流云剑宗的弟子,有些来自更早一些,残存在体内的如同顽疾一般不可祛除的磨剑崖剑意。
但是云竹生没有在意。
只是安安静静地压低着伞沿,沿着长河慢慢地走去。
一直到穿过了某条大雪覆盖的巷子,停在了一处桥边。
京兆尹的人已经离开了这里。
一河雪檐白墙,在夜色里格外的宁静。
云竹生当然没有告诉寒蝉许多东西。
譬如当初路过这里的时候,他便认出了那样一个人是谁。
柳三月现而今的模样,自然是难以辨认的,哪怕是他曾经的好友,张小鱼路过的时候,也只是将他当成了一条路边失家的野狗。
但是可以从一些别的东西看出来。
譬如那些带着青天道风格的铁索机括。
山河观来自青天道。
所以云竹生一眼便能够看得出来那些东西来自哪里。
遥远的黄粱,出现了这样一个青天道的东西。
那个被锁之人的身份并不难猜。
云竹生站在桥头伞下,一面捂着嘴咳嗽着,一面长久地看着那个风雪桥头坐在风雪里的人,而后拖着虚弱的身体,一步步向着桥那头走去。
也许是那些踩在雪里的声音,也许是云竹生压抑的咳嗽声。
总之总有一些声音传到了这座风雪孤寂之桥的另一头。
所以那个容貌丑陋的男人抬起了头。
脸上的表情是扭曲的狰狞的。
但是表情有时候并不能够代表一个人的情绪。
云竹生眼睛里有些血色,是自己身体里的,许多的血管被剑意搅碎,这使得体内的血液在胡乱地流淌着。
但是那种带着血色意味的风雪里,那个坐在桥头抬起头来的人眼眸之中的茫然,依旧是清晰可见的。
表情当然不能代表一个人的情绪。
他的眼神才是。
云竹生带着那种肺叶被切开的呼吸声,停在了柳三月身前。
也许是柳四月。
云竹生并不知道。
这个一路从北方风雪走到了南方风雪的山河观道人,张开嘴,也许是要说些什么,只是才始张嘴,一口鲜血便自喉中涌了出来。
血里有着剑意,但是没有道韵,也没有元气。
那些剑意随着鲜血一同落到柳三月身前的雪地里,瞬间便荡开了无数的风雪。
这个混混沌沌的男人,坐在风雪纷乱的桥头,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幕,有些惶恐,有些不知所措。
云竹生痛苦地弯下腰,抬手捂着自己的心口,不住地喘息着,又重新抬起了头来,看着伞沿边缘的那个也许经历过无数痛苦的年轻人。
这个曾经青天道之中天赋极高的年轻道人现而今只是万般卑劣的模样,坐在风雪里,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为何而来的看起来病恹恹的人。
他想了很久,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些堆在雪中的石堆,又重新转回头来,看着面前的道人,很是生疏艰难地开口说道:“新....年快乐。”
云竹生浑身颤抖着,不住地笑着,眼眶有些湿润地看着这个谁也不会想到这个人曾经代表着怎样的美好的丑陋之人。
他没有再说什么新年快乐。
只是无比叹惋地看着面前之人,一面咳嗽着,一面轻声说道:“柳师弟,抱歉。”
坐在风雪桥头的人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那个快要死了道人穿过了那些被自己咳出的血里的剑意搅乱的飞雪,跌跌撞撞地弃了伞,像是跨越万里的奔赴,而后仓皇地扑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