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红日与银月同时在那抹金色中陨落,一地的碎片与残渣,只剩下狼藉,远远有风在其中吹过,带走了朝霞与乌云,拨开水洗一样的天境,苡鸢看到了枯萎。
万物枯萎,黯淡无光。
祖女不知,仅是一场易主之争罢了,为何族人会变成这副模样。
为了权利杀红了双眼,不顾情谊,手起刀落间,倒了一地的族人。
他们一旦有了不该的念头,就再不得入族成神了。
祖女是在为他们惋惜与悲叹吧?
后来,到了苡鸢成为雪盈神姬时,周遭的质疑全都不见了。
这其中有太多弯绕。
可一定要讲原因的话,那大抵是这三个:
青织死了。苡鸢太强了。灏熙脱雪盈族名入了仙族。
死寂替代了喧闹。
没人会料到几十万年之后的竹笙谷会这般。
仍旧是女子当家,仍旧讲着大仁大义,福泽苍生,也仍旧保持着雪盈原本的纯粹。
青织为平天下动乱而死,死在了冰冷的刀剑下。血流尽,蔓延九州山河,润万物于细无声,带来了祥和。
苡鸢战云台上毫发不伤,以一敌十,剑抵眼前也不谈畏惧,只凭赤手空拳对上他人眼花缭乱的法器,谓之三界最强,后生可畏。
灏熙不满竹笙谷强者为尊,善者成神,在霖池中忍着疼痛,洗去了雪盈的族印,他走得利落,只是在祖女门前跪了一跪,隔天便入了仙族。
雪盈易主后,祖女便闭门不面众人了。
只余苡鸢独挡一切。
她是苍生之神姬,要佑百姓,要爱众生。
要所有的质疑与讽刺一并消失。
竹笙谷的统治者不好当。
可它是由无数人的尸骨堆起的高位,祖女的泪水和青织的鲜血汇成一处,托起了这个神话。
苡鸢继位后,更该让此神话永燃,千古不灭。
——
苡鸢未对李睢清作过多的解释,只是粗略地以一句“她们以血肉筑起了城墙,挡下流言蜚语,在艰难困苦中将位子坐稳”代过了祖女与青织为雪盈做的一切。
“我亦如此。从最初的不确定,到碾碎他们的不服,质疑都碎在了剑中。”
李睢清平静地听着,心中洪流涌出。
她是不是也能做到如此?
不讲权尊之位,只讲他们埋首服气,认定她亦可以。
可苡鸢却看透她心中所想,厉声道:“永远不要为了他人所谓的认同而自恼自怒,人与人之间总隔了一层薄纸,你猜,那会是什么?”
李睢清想了想,“猜忌?”
她轻轻地摇头。
“隐藏?”
“嫉妒。”唇中缓缓吐出了两字,苡鸢视线不变,始终沉浸在茫茫大雪中。
“他们会拿心中压下的妒火强加在你身上,即使你已经做到最棒了,他们也只是虚伪地说,‘不算好’。”她忽然扭过头来,对上李睢清尚且恍惚的双眸,“所以李睢清,能承认你的人,只有你自己。”
李睢清仿佛终于在强风中握住了一根枯枝。
在大雪下站稳了脚跟。
这是她最想听到的声音,是承认她自己。
晶莹泪水渐渐涌上眼眶,她感受到强烈的炙热,才要落下两行泪,不远处就突然传来了一阵哄闹。
李睢清慌忙用袖子拂去泪珠,吸了吸通红的鼻子,在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中赶忙从屋檐上站了起来。
对上苡鸢疑惑的目光,她说:“有人来了。还有我们掌门。”
苡鸢眨了眨眼,循着声源望去。
鳞次栉比的房屋中,挤出了七横八纵、弯弯曲曲的窄道,小路上的一行人各举着木棍,凭借它燃起的火苗,散落在衿浣派的每一处,以数人汇集的火光照亮了黑暗的霜羽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