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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收了碗筷,也顾不得洗,用水冲了冲满是油污的手后,又匆匆赶到隔间替他们铺好床褥。
窄小的木塌中,铺了层陈旧斑驳的棉被,屋顶残缺,源源不断地往里灌入冷风,一盏枯灯亮在床前,除此之外,便是黑暗。
苡鸢欲上前帮衬,却被老妇一把拦下:“让你们姐弟共处一室,已是老拙照顾不周。这些事,老拙该做也能做。”
他们只好齐齐肃手而站,几次伸出手又无奈地缩回,动作如此一致,倒还真有几分姐弟的感觉。
收拾完后,老妇一脸慈笑地叮嘱道:“夜间可能会凉,也可能会下些小雨,只一张被褥实在太让你们受苦了。若是实在熬不住,可以翻下床榻底下的那床木棉被,也有些年头了,生了不少污垢,我这才没拿出来,但也至少能挡挡寒。”
苡鸢忙摇头说没事,本就是借宿,能得以一住便是感激。
“到底是老拙招待不周。”
老妇又交代了一番,最后蹒跚着走了。
小屋静了下来,仍能听见呜咽的风声。
苡鸢和司寇翾同时相视一眼,又很快收回彼此的目光。他们不敢相谈太大声,只因这小棚处处漏风,无一处严密。
于是,最先开始的是沉默。
狭小的木棚中,拥挤窘困。
苡鸢从未这样窒息过。
可只是一急促吸口气,沙尘便会伺机飞至鼻间,让她倍感束缚。
司寇翾亦是如此。
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
倒不是怕飞尘伺机而入,只是怕破了这静谧氛围,届时怕惹得二人又尴尬起来。
苡鸢缓缓走至床前,轻轻往上一坐,闭眸不语。
他们又是这般僵持着,谁也没先开口说话。
外头忽有狂风席卷而来,带着黄沙,以铺天盖地之势,在这片大漠中喧嚣。
声声呜咽灌耳。
苡鸢便是在这时说:“大漠银河亦是盛景,要去棚外看看吗?”
司寇翾心中那座冰山稍有消融,竟情不自禁地颔首点头。
茫茫长夜,漫天银砾。
二人就地而躺,毫无拘束地背抵黄沙,虽四周窘困,却因这墨天银星,徒增了几分闲适。
不见婵娟,乌云绕天边,隐隐看着似要落雨。
他盯着苍穹,问:“为何是这?”
“什么?”
“此境绝非是修术之地,不过是一方再寻常不过的人间地界,”司寇翾侧头,眼中情绪难摸,而那墨瞳中此刻仅有苡鸢如莲般皎洁的面容,“所以,为何是这?”
她眼睫轻颤。
轻笑了一声,又偏过目光看向长空:“这才第一日,怎能料得每一步该如何走?我若说,其实我也不知接下来又会遇到何事,你会如何想?”
他答得毫不犹豫:“回暗夜之域。”
“然后呢?”她的声音轻了起来。
司寇翾不语,任沙轻抚身躯,凭夜色遮住阴郁的冷脸。
“是继续于深渊中坠落,还是隐忍所有屈辱?司寇翾,你该明白的。”
他呼吸忽然重了起来,却还是沉默。
渐渐,空中落下雨点。
灰云笼罩大漠,毫不留情地下起了雨。
清凉的雨滴打在他的脸上,也不谈避开,只是阖上了眼睑,静静感受这一刻的恣意。
苡鸢亦是没有躲,听他说:“神……”
“阿婆正在里屋睡着。”
“怎么?”
“得注意称谓啊。”
却见司寇翾略脸上颜色渐红,似是害羞了。
苡鸢则在一旁偷偷笑着。
还未听到那句意料中的“苡鸢”,他便倏然起身,作势要往里屋走。
苡鸢也跟着起来,双手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