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愧不敢当。”
楚十娘泣曰:“奴奴喜爱学士之词,乃尽读学士之心。只是身处这远陋之地,尝觉难晤真容,便有一誓,他日若能相见,愿立其身侧、侍其一生,虽死无憾!”
秦观大为感动,他这一生,虽红颜知无数,但多在其顺风顺水之境、潇洒快意之时出现。哪知到了在这贬谪途中,居然还能遇见此等真情女子。
可如今的他却真诚地说道:“某有一发妻,于家乡代某照顾族人,忠贞不渝,情比天坚;又有一妾,随某自京师远徙不归,百折不悔。秦观虽于风月之场多有滥情之名,但飘零之身,拥此二人之情,便为不能承受之重。今日得遇十娘厚爱,知已之情可发乎心,然感激之心应止乎礼。还望十娘莫怪!”
秦观如此之言,却令楚十娘更加敬重,她道:“奴奴情寄为本心,不敢教郎负他人!望学士能在潭州少往几日,奴奴愿作侍立打扫之妇,以尽心迹。”
不管秦观怎么推辞,楚十娘竟然说动了自己妈妈,打点劝说了两名公差,在此客栈再停留了两日。
白天,楚十娘或向秦观请教诗词文字,或以歌舞相伴。入夜,虽然秦观拒绝了她的自荐枕席,她却坚持亲手为其铺设席褥,并于次日一早便梳妆齐整端孟于屋外侍立。
两日之后,楚十娘亲自送秦观等人离潭,临行立誓:从此闭门谢客,并以秦学士知己自律!
秦观默然难语,洒泪而去。
潭州一事,虽为楚十娘之真情流露,但对秦观的情绪打击尤重。
他这一生,自己的报国夙愿难偿,却又对周遭之人多有负憾:前负弟子之倾情跟随,此后又感到负母、负妻、负朝华、至此再又觉深负楚十娘,饶是这两年来养气修性之积累,却也禁不住地自怨自艾而愁绪满腹。
行过衡州,便是郴州之前最后一地,知衡州的孔毅甫却是秦观的旧识朋友,留宴州衙,席间请其赋词,秦观便留下了一首《阮郎归之潇湘门外》
潇湘门外水平铺,月寒征棹孤。红妆饮罢少踟蹰,有人偷向隅。
挥玉著,洒真珠,梨花春雨徐。人人尽道断肠初,那堪肠已无。
席间之人闻罢皆无言,还是那名公差私下说:吾错矣,潭州不该怂其相会那艺妓,虽得真情却不可留,人间之情伤莫过于此,吾伤秦官人深矣。
两日之后,两公差终于将秦观押送到了郴州,带其到郴州的衙门见了知州杨晨,交接了手头的公文,便算完成了自己的差事,于是便向秦观告辞而去。
这杨晨此时尚未得到章楶的手信嘱托,也就公事公办,将秦观安置于郴州的城南旅舍。
郴州,是荆湖南路最南的一个州,自古便有“船到郴州止,马到郴州死,人到郴州打摆子”的说法,可见其地之蛮荒凶恶。
就算是“雁不过衡阳”之地的衡州,那也比郴州还能稍北边,条件还能稍好些。
两名公差虽为押解他而来,但一路之上,倒也相处融洽,算得上半个友人,但在他们离开之后,再加上秦观此时的身份,在这郴州城之内外,再无他人敢与其接近。
于是旅舍内外,秦观便真的成为了孤家寡人一个。
山风远远送来了不知从哪里传出的哀怨女子歌声,似哭诉、似叹咏,断断续续,却又不会消减于耳边。而在房间内,破旧的墙壁间,竟然还有几只饥肠辘辘的老鼠探出头来,看着这位新来的异客。
情感细腻的秦观便在这个荒僻、寂寞的地方,静下了心情,除了之前托那两位公差帮他带回了平安到达的消息之外,他也刻意隐瞒下了这里的恶劣条件。
其实,这次来到这里的秦观还算好多了。至少,他还有着充足的积蓄,足以让他在这里为自己安排着日常的开销,并不至于担心温饱的问题。
唯一时时打击他的,便是在这无穷的孤独与无望的前途中蔓延的情绪。
而就在郴州州衙突然接待了一名神秘客人的当夜,城南的旅舍中诞生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