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发那天,从山上下来的喓喓转交了学正大人送的一盒线香。说只要好好睡觉,邪灵就不会有可乘之机。而这香名叫三千世界,睡着的时候点上一炷,就能安神好眠。
收到东西时我十分惭愧,虽然这几日偶尔也记挂学正大人,怕他没人说话,一个人孤单,却始终没有想过能做点什么。因此唤了鸟雀来转达谢意,还约好从秦川回来就上山拜访。
秦川所在,是彼泽山南行四十里左右的一个小县城。马车只需半天就能抵达。出发的那天,我们一大早装好了车,便晨曦轻雾中载马骑地往南而去。
江小凝和苏玧骑着马伴车而行,一左一右地护卫着马车。——按照原本的计划,大家都是要坐车的,结果因喓喓坚持骑马开路,这两人为了不输一头,也只好勉强自己骑马。自从苏玧在一次关于男子气概的争辩中输了拿喓喓举例的聂英子,便时常暗自和喓喓较劲,甚至还要拉上置身事外的江小凝一起。两人骑着马,这会儿又和我们重复了一遍去秦川的具体行程。原来那秦川以往就是苏江二人游玩的胜地,所以对于当地的美食名胜,二人简直如数家珍,不时还要因观点不同而胡乱辩论几句。
为了听他们说话,车帘索性被绑在了窗口上方。夏日的清晨总是天气正好,连路边的鸟鸣,闯进马车里的风,都欢腾得像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早知道只要这么走一走,去未知的远方,自己就能重新怀有期待,并在期待中活过来,我真该早点这么做。
马车里,聂英子听了我对他手稿的一些评价后十分欢喜,开始根据我的意见在口头修改,而后又滔滔不绝地诉说着自己的种种设想。他要完全抛弃一些故事里的老套叙述,譬如以往故事里的女侠们总是成了婚就销声匿迹,退隐江湖,所以他的故事里,为了侠义而生的人物绝不会轻易退出江湖。譬如以往故事里的女侠总是会遇到一个比他更厉害的世外高人,一个大侠,他决定他的女侠就是最厉害的,而且绝不会向任何人臣服。
他说得太开心了,也就引来了车里车外听众们的评论和质疑,于是云璧开始和他敲定细节。比如他从来都搞不清楚那些侠客平时是怎么生活的,哪来的钱?怎么打造、保养自己的兵器?他们受了伤怎么办?还有他们会不会缝补衣服……接着苏江二人也开始给他提各种意见:这个人是怎么成长的,可能怎么成长,他应该经历一些什么样的困难,规避怎样的老套情节……因为大家都看话本,而且各有见解,聂英子竟难得在众人开诚布公的批评中收获了许多宝贵意见。最后竟直接叫停了马车,当即取了纸笔来记述大家的发言……
虽然赶路的时候也玩得很开心,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延长了行程,等我们抵达秦川时已是下午。
众人赶了一天路,也着实车怠马烦,到客栈安置了行李,各自安排好房间,只草草吃过一餐饭便回房歇息了。
这一觉醒来,喓喓、英子和苏玧三人已经在楼下喝茶闲坐。苏聂二人面前案头膝上胡乱铺着稿子,正有商有量地整理路上记下的那些笔记。另一边,跟随的仆婢们也都整顿了精神,兴高采烈地小声商量着去哪儿玩。只阮姑娘心事重重地一个人待着。江小凝和阿淙也不在,都说两人一个寻医,一个问药去了。
我问云璧:“阿淙不是答应了要陪阮姑娘去寻亲吗?他去哪儿了?”
云璧:“小姐放心,我们都和阮姑娘商量好了,明天再去。”
出了客栈闲逛,临近中元节的秦川城里大大异于大泽县的风味人情令人目不暇接,很快就将身处异地的我们完全淹没了。只见街道上人潮如织,往来不绝,除了卖河灯的,卖面具的,卖香烛人偶及各种糕点零食小玩意儿的流动小贩;还有耍蛇耍猴、教鹦鹉说话,教大象猜谜的的艺人,吞火变酒的幻术师;此外便是八方游客操着各地方言穿行于街巷之间,流连于茶楼酒肆之内。一行被人潮屡屡冲散,只好相互张望着,三三两两结伴行动。
因为太多稀奇古怪的热闹可看,这一条街还没走到头,我就有些累了。阮姑娘陪着云璧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