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实(2 / 3)

赵姮不是来看天子打发叫花子的,更不是有人在等她就会去的听话人。

她来,是为讨一道手书。

“身边缺了人,总觉得有些不自在。”她伸出手,“我的侍女快到京城了,还请陛下行些方便,好放她们进来。”

“不过几十个侍女,禁军统领难道敢阻拦你?”

“不止几十,怕是他做不了主。”

天子虽不觉皇宫会缺她什么,但她有自己用惯的仆从,带进宫也算正常。然而几十人都打不住,她这是想塞一群什么人进来?

表演歌舞的乐坊人士?驯养野兽的杂耍艺人?特殊技艺的织娘绣娘?大兴土木的工匠杂役?还是打算把宫廷当做皇庄开垦的农人?

“旁人都不敢做主放进来的……”天子摊开一张白纸,赵姮顺势拿着墨锭,“你是打算要多少人?”

慢悠悠地磨着墨,赵姮不记得确切的数字,随口估计:“……三千?”

天子刚提起的笔,又落了回去:“宫中女子加起来,都没有三千人,你是来皇宫占山为王的?”

“陛下不是总说,身为长公主,该有自己的仪仗和排场?侍女三千,也算不上多奢豪。”

“你走的时候一共才带走多少人?平日里身边又带着几个人?这会儿告诉我你要三千个名额?莫说她们自己会不会生乱,宫中突然多出几千人,要如何登记造册,如何安顿食宿,如何采买物资,如何管理出入?”

赵姮倒是很好变通:“那就三百人。余下的叫她们分散到各个庄子上,自己找块地种。”

她一开始也没打算把人全带进来,皇宫规矩严格,出入不便,远不如留在外面机动灵活。之所以提到这些,更像是一种提醒——她并非脱离了庇护,就无所依托的弱者。

天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给了她要的东西。

那是妹妹主动给予的坦诚,作为兄长,能够还以的只有信任。

“你知道,我总归是站在你这边的。”赵姮捏着信纸的另一端,没有急着抽走,极其平静也极其认真地回视他,“我已经长大了,即使没有你的保护,也可以不受任何人的钳制,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是你告诉我,你需要我,我才回到了这里。”

哪怕怨怼,哪怕疏离,她也依然会捍卫天子的权柄。

所以……

“对我诚实一点,皇兄。”

——这就是我唯一想要的东西。

等她走后,天子将过往收藏在一起的书信和奏章,通通翻了出来,重新阅过。

与她的行踪交错在一起的,还有当地的些许变化。有时是地方官的自夸,为迎接长公主的凤驾,特意清剿了周边匪患,城内风气亦为之一肃;有时是对长公主的吹捧,称长公主带来了皇族的祥瑞之气,周围村镇显出一派安定繁荣的景象;有时更是她和她的护卫们留下的痕迹,比如把鱼肉乡里的富户挂上城门,给巡视四方的钦差递送罪证,更有捆了一个小帮派连带与之勾结的县令衙役、押着他们在县衙门口跪了一天一夜人尽皆知的。

更别提她在西秦闹出的那场事故。

纵使同在边关的周霁会为她提供便利,她隐藏身份到关外后,又是如何跨越各个小国和部族,到达西秦的都城腹地,在对方势力最密集的地盘惹怒对方还能全身而退、潇洒逃脱的?

她不让队伍中的人给他传递消息,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带走他赐下的大部分护卫,并在接下来的几年行程中,把奉命保护她的人,淘换了个干净。

剩下来的,只有她和她的近侍亲自点选的人才,加上一路上不知道从哪儿收拢的人。

她身边时而有生面孔,来来去去,探听消息的人又总在换,辨不清谁是谁,也不知到底有多少人,如此云里雾里,远在京城的天子更闹不清她有多少下属了。

天子原本也不关心那些,只以为舍舍伽还是那个任性妄为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