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有荀娘(2 / 3)

书册,扭头朝着藏书阁门口嚷道:“叫你下去,你还杵在这里,莫不是存心装听不见?!”

要说今日还有谁比明德宫的戴春风更倒霉,那定然是姚府三夫人身边的当归。

三夫人要五姑娘跟着学习打理庶务,五姑娘可好,才学了两日,就被眉州的族婶气得又回了藏书阁。夫人打发自己来请姑娘,可姚府里哪个不知道,五姑娘只是表面上看着安静温和罢了,这位小姑奶奶真要拧起来,那才是天王老子都难劝!

今日若是绿莺陪在五姑娘身边倒也罢了,绿莺脾气好,平日里甚少板起脸教训人。红鸾却是个风风火火的炮仗,偏偏还当着五姑娘的面,自己也不能回嘴,真是平白受一肚子气。

五姑娘鲜少纵着红鸾这样撒泼,看来心中是当真不痛快。当归慢吞吞地往明照院腾挪过去,恨不得三步一叩五步一拜,求遍神佛,好叫这对祖宗母女赶快消气讲和。

月仙等着红鸾把书整整齐齐搁在了紫檀书案上,这才扶着她递过来的手,轻轻巧巧地从方凳上跳了下来。红鸾撅着嘴嗔道:“绿莺个子高,合该由她来陪着姑娘找书才是呢,姑娘真不该打发她上平山院去瞧三姑娘!”

红鸾有福气,这是姚府下人们的共识。本来不过是个家生的丫鬟,偏五姑娘自己没有妹妹,又见她活泼讨喜,倒把她当半个妹妹来看待。

便是现下红鸾这般撒娇,月仙也只竖起食指在唇边轻轻吹一口气,并不再多责备什么。

她有更要紧的事情。

红鸾乖觉地守在月仙身边,只见她纤纤玉指在书页之间翻飞跳跃,眉头却越拧越紧。

月仙当然知道,自己不该对女子参加科举考试一事抱有什么指望——若是女子当真能有机会考试,能有资格平等地同须眉男儿竞争,那么这百年来又怎会竟无一位女子能有幸金榜题名呢。

她只是想知道,是否有人曾经试图冲破这重重限制,即使她们都失败了。

前朝战乱频繁,诸位王侯各自拥兵割据一方,皇室衰微,有名无实,故而虽有近百年历史,却连正经的科举考试都没能举办过几次。

直至本朝初立,连年战火方才得以熄灭,百姓们终于能够喘口气安定下来休养生息。加之薛氏尊崇儒家经典,广纳天下人才,科举考试也得以如火如荼地发展兴盛开来。各个州府的书院里,也逐渐恢复了昔年座无虚席、书声琅琅的盛况。

月仙终于从一个个条目里寻到一篇《荀娘传》,她满怀期待地翻开,心却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据说大彰太宗皇帝在位时,曾有一位才女荀娘乔装改扮,假借家族中兄弟的名义参加科考。

荀娘的父亲是当地书院的教书先生,她母亲早亡,小小年纪便跟着父亲在书院做些杂务,因此也在耳濡目染中将四书五经学了个囫囵。荀娘及笄后,父亲欲将她许给自己的学生郑仁,这位郑公子虽名“正人”却不是个君子,仗着家里有几个钱,一番花言巧语便哄骗了荀娘的父亲应下婚事。

好在荀娘心明眼亮,坚决不愿嫁给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她攒下银两,躲到远房亲戚家中,假充是亲戚的儿子应试。亲戚只当她异想天开,却没想到她居然一路考到了会试,这大约也是得益于当时并未有严格执行的搜身制度。

会试放榜,荀娘名落孙山,未能如愿跻身前三甲。金榜梦碎倒还不算什么,只是她的好日子却也到了头。无他,只因婚期将近,未婚夫带着人自家乡寻到了京城,一张状子递上府尹衙门,控诉荀娘悔婚欺君两重罪状。

以女儿之身考取举人功名,堪称本朝有史以来的一桩奇闻。太宗皇帝亦颇受震动,于明德宫大殿召见了荀娘和郑仁。

月仙一目十行读至文末,气得一掌重重拍在案上。红鸾甚少见她这般气愤,被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太宗皇帝赞荀娘聪慧,特赦免了荀娘欺君之罪,还格外开恩封荀娘为七品孺人。

都是虚名。

月仙恨恨地攥着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