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村樵后面说了什么,魏远松已经听不清了,他的思绪跳到小学五年级的6月1号那天,当时的小学还是五年制,明年就上初中了,这是魏远松这辈子的最后一个儿童节,下午学校里有节目汇演,这也是魏远松第一次参与这么盛大的节目表演,说“盛大”毫不夸张,因为他参加的是全年级300人的大合唱。
因为个子最矮,魏远松被安排站在第一排的中间位置,正对面就是摄像机位,对于这个C位,他心里极为重视,才貌双不全的他,从小就没有存在感,这是难得露脸的机会,被压抑已久的表现欲蓄势待发。
而这强烈的表现欲望,却并不仅仅源于虚荣。
在头一天的最终彩排完成后,级主任宣布:“明天下午的表演,会有很多领导到场,也会进行现场直播,学生,是祖国的未来,是接班人,必须保持优秀的精神面貌,所以,同学们必须统一着装,上身白衬衣,下身黑短裤、白胶鞋,如果……没有的,今天会提前放学,为了每位同学都能以崭新的面貌迎接节日,县供销社领导为我们学校预购购了300套服装,今天供销社也会延迟下班,大家回家后马上叫上家长,去供销社购买。哦,对了,明天必须佩戴红领巾,没有评上三好的同学,可以在供销社买红领巾,大家听明白了吗?”
级主任话音刚落,班主任接着喊到:“大家都听明白了吗……”
柜台前,奶奶掏出一块手帕,一层一层打开,一元的、五毛的、两毛的……奶奶一张一张数了往柜台上放,在后排的催促声中,售货员一把抢过手帕:“拿来我数。”
回家路上,奶奶坐在路边休息,魏远松拿出白衬衣,把塑料袋递给奶奶:“奶奶,垫着坐。”
奶奶接过去,折了几折握在手里,魏远松抖开衣服,在身上比试着:“好像……,太大了…。语气中略带失望。
奶奶叮嘱着:“看你那手噢,可别弄脏了。”
魏远松把衣服往腋下一夹,摊开双掌:“出门时洗了。”
奶奶笑着说:“大点好……大点好啊!过几年也能穿。”
魏远松心想也对,但总还觉得衣服不合身的话,多少有点影响气质。
第二天下午两点的演出,魏远松早上八点已经把接班人套装穿上了,他惊奇地发现,衣服竟然合身了,魏远松心想:“难道是做梦?”
于是他抬起手臂,没有丝毫犹豫,一口就舔了下去……又咸又黏,这证明不是做梦,因为每次梦到吃东西时,都是吃不饱,也没有味道的。
对于魏远松来说,每天起床一身汗是正常的,由于他家住的老旧筒子楼,经常停水断电,昨天也是经常中的一天,所以也没洗澡就早早睡了,半夜被蚊子咬醒,看到外间有微弱的烛光,奶奶还没睡,由于太困,他也没多想,把床单掀起往身上一裹,换个姿势重新躺下,他心里想着:“为什么往腊肉上抹盐可以防腐防臭防苍蝇,但自己分泌出来的盐,却反而让自己越发腐臭,也不防苍蝇,苍蝇,是魏远松最害怕的生物……”想着想着,魏远松再次睡着了。
确认了不是做梦后,魏远松的第一反应不是量身高,而是翻看衣服有没有被汗渍浸脏,当看到里面工整的一串针脚时,心下明白了,原来半夜看到的烛光,是奶奶在给自己修改衣服尺寸,心上涌起一阵感动……
提到“亲人”这个词,一般人都会想到各种血缘关系的称谓,而魏远松能想到的,只有奶奶。
魏远松两岁的时候,他爸因为酒后值岗,从榨糖机的检修梯上摔下来,径直掉进了入料口,等被过滤组的人发现时,已经变成了混在甘蔗渣里的人渣,魏远松听人说过,奶奶在成顿的甘蔗渣里翻了两天两夜,碎骨头连衣服带毛,最后找到的,没装满一个花瓷脸盆,为了儿子能在那边凑完整,奶奶决定连着几顿甘蔗渣一起埋了,厂里为了尽快平息此事,怕老太太后悔,赶紧派车把几顿甘蔗渣拉到城南的一处荒地,几个小时后,一座巨坟拔地而起,多少带点帝陵的气势,但由于甘蔗发酵后的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