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死后,他的“病情”越来越重,不仅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甚至连生活都逐渐不能自理。
他们把他送到国外,请最好的精神科医生来看,可他的病情仍旧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他就去上学,不好的时候,他就终日坐在院子里,看天,看云,看树上的鸟,不跟任何人说任何一句话。
在学校里,他总是沉默寡言,一个人坐在角落。同学们最初只是觉得他很奇怪,直至张慕贞当着所有人肆无忌惮地叫他疯子。
她嘲笑他是被家族流放的废人。可很快,她又对他俊美如小王子一般的容颜产生了不可抑制的占有欲。
她经常带着一群人把他堵在墙角,把饭菜扣在他的头上,带他去废弃的盥洗室,把他的衣服扯下来,恶趣味地数他身上有多少颗痣。他们还会把从海鲜市场买回来的八爪鱼倒在肮脏的浴缸里,逼他和它们共浴。
她说,只要他不答应做她的男朋友,他就会一直遭受这一切。她还说她们家的生意做得比他们家大很多,她才不怕他回去跟家里告状。
况且,如果告状有用的话,他们还会把他丢到国外来吗?
他承认她说得有理,否则他父母不会一次都不来看他。
他一直忍,直忍到陈筠缇出现,张慕贞不敢再欺负他。
可他的状态却仍旧时好时坏,断断续续才念完中学。十六岁那年,他认识了一位特别有趣也特别有才华的邻居。
偶尔他状态好的时候,就会去她的小花园里坐坐。她会煮咖啡给他喝,也会烤奇形怪状的小饼干。
有一天,她的院子里来了坏人,她和他都差点死在那人的手中。情急之下,他将手里的刀子刺入对方胸口,眼睁睁看着他倒在血泊中。
他在医院躺了快两个星期,却奇迹般学会了自我和解,回归了正常人的生活轨道。
他在国外读了两年商科,始终成绩优异,人际交往也似乎不再是问题。
家里见他终于恢复了“正常”,没有问他任何意见就帮他订好了回国的机票。
可谁也没想到,从飞机上下来见到记忆里恶魔一般的父亲的第一眼,他就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几年后,本来音痴的他,却讽刺地成为了一名创作型歌手。整个世界开始颠倒,他认不清自己是谁,更不知道自己在哪,直到,他迎面又遇见小时候救过他一次又一次的蓝仙女。
他终于弄清了她根本不是什么蓝仙女,而是音乐学院的一名学生。
她的出现也让他明白了自己存在的正确性。
后来,他终于认识到他的大脑里存在两个独立的灵魂,而他是其中之一。
他和那个他看不见的人,会无规律地在一具身体上交汇自己的人生。
在二十六岁到三十岁这整整四年里,当他是他自己的时候,他就会读书,会帮忙打理家里生意,还会静静听那个叫陈筠缇的女孩给他读书听。
她似乎和他记忆里一样,什么都没有变。
她给他读《人间失格》。
给他读,“我知道有人是爱我的,但我好像缺乏爱人的能力。”,“唯有尽力自持,方不致癫狂。”
他也曾经一度觉得自己丧失生而为人的资格,可是她来了,做他的良药,让他对这无聊的人间又逐渐产生了牵挂和眷恋。
陈筠缇不知道自己讲了多久,只知道车窗外的雨已经停歇。
天仍旧黑得阴沉沉。
她和他都在哭。
“阿愈,你想起来了吗?”这一次,是她帮他温柔地擦干眼泪。
“陈筠缇,你也爱那个人。”
一句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陈述句。
她看不清他说这句话时的心理感受。
“确切地说,我不是爱他,我是心疼曾经遭遇过这一切的你。阿愈,我明白你妈妈为什么没有任何知会就直接把所有信息都砸到你脑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