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元衡,似是想从他的眸间看出其他的情绪来,可让他失望的是,元衡眸间除了震惊,全无旁的。
他冷笑一声,拎起元衡跃起,只余那油纸伞掀翻在地,被风雨摧折。
他掌心的少年原本强壮健硕,可如今却轻飘飘的,甚至让赫君承感到一丝瘦弱单薄。
他带人入妖界,经过一场大雨的浇灌元衡浑身发热昏了过去,赫君承坐在床边望着那个惨白又熟悉的面孔,不由软了神色,“还是这般难养,真不知道你这幅身子是怎么从边关活着回来的。”
他没理会他的发热,望着他的面孔出神,他在想当初他们第一次见时他是怎样的模样,又在想他好不容易从边关回来时又是怎样的模样。可看着脸前人,竟是全无头先的样子了。
骤冷骤热的身子让元衡止不住的颤抖,睡梦中也十分不安稳的蹬了蹬暖被。
赫君承盯着他惨白颤抖的唇,黑眸低垂,嘴边漾着苦涩,嗓音低低的,“你醒了是不是还是想逃。”
赫君承从前身为皇子时想要什么无有不顺从的,父皇的溺爱下他甚至觉得人世间没有什么稀奇了,可父皇暴毙,他沦为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过得生不如死时他只想求一条活路,求一条他从前最忽视的东西。
他成为帝王后,便不再有所希望。可后来他只求顾悬景一人,最后求入死门。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残忍,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之时,他都是在黑暗逼仄的殿内度过,任人宰割欺辱。他不过是送他们一条死路罢了,怎比的过自己多年的屈辱。说到底,活在乱世终归是畏首畏尾心惊胆战,送他们入黄泉又有何不可。
他手盖在元衡额间,感受着掌中人的忽冷忽热,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
他渡妖气入他体,可没想到妖气还未入体便被黑紫的魔气撞出体外,反噬划到赫君承的手。
他不顾手中的痛,黑眸不可思议的划向元衡。
*
深秋凉风拂着湿润的海风吹过,一夜安眠。
“哐当”一声,重玹自睡梦中由着一阵疼痛惊醒,茫然的睁开双眼怔了须臾才抬头看向床上。
羡宁也被这一声巨响惊醒,双眼瞪得滚圆,半坐半躺的揪着棉被看着重玹,“你……你……”
她“你”了半晌竟是说不出完整的话来,重玹蜷了身子,缓了缓摔痛的肘关节和膝关节才佯装无事的伸了个懒腰。
“哈~”
嘴里发出满意的喟叹,跪坐在地上说,“我无事。”
羡宁的双眸眨巴两下,抬头望了望屋顶又看向重玹,“你从梁上掉下来的?”
重玹:“……”
这人怎的不认账呢。昨夜交心一谈,她捧着他的脸说的字字句句他都记在心底,可她怎好似失忆了般,由的自己像个闺阁女颜面无存。
怎么她就忘了是谁拥着自己泪流满面,是谁惧冷钻进他怀中,又是谁哄旁人结果自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反被哄。昨夜她与自己争被子便罢了,今晨一脚将他踹了下来,还一副无辜的模样,真是越想越气。
于是重玹咬牙切齿的反问,“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从床下爬出来的。”
说话间重玹已经起身拍了拍身上莫须有的灰尘,期间还看到了和衣而卧被羡宁又枕又搂时熨不平的褶皱。
羡宁似是信了,竟还探头向床下看了看,“怎么,这魔宫还有地道?”
重玹实在是被她气得不轻,拂袖负手欲离开,满脸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不高兴的噘着嘴。
“魔尊大人不穿鞋的吗?”羡宁垂眼看着摆在地上的长靴问道。
重玹心头讪然,却又不愿表露出来,清了清嗓,拿乔道:“本尊向来如此。”
“魔尊大人原来从天上掉下来还会摔掉鞋子啊,还掉的这么整齐。”
重玹鼻头一哼,不想理她的调侃,耳尖却是攀上赧然的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