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乱(1 / 3)

银河倒泻,大雨像是新岁的鞭炮噼里啪啦的砸向地面,将灰黑的泥土浸得黝黑。

人们唯恐避之不及的倾盆大雨,一个身形硬朗的少年却瘫坐在地上,任由大雨冲刷,几息便被雨淋了个透,可他仍是一动未动。

他的面前立着一块无字木碑,在暴雨的侵袭下摇摇欲坠,他探手扶正,颇为细心的拂过一把碑上的雨水,尽管他这个动作在大雨下显得格外无用。

他眼底存着悲怆,身形却随着疾风骤雨摇摇欲坠,闷头灌了一口不知混了多少雨水的酒。

大雨将他的墨发打湿沾在他的侧脸,模样十分狼狈。

元衡阖着眸子任由雨水冲刷,烈酒的作用让他的头昏昏沉沉,喉头发涩。

今日不单是寒衣节,亦是……那人的祭日。

他昏沉的脑海中萦着那人的不带丝毫感情的脸,眸底阴沉,看的元衡如坠冰窖,经年前的无助恐惧复归心底。

他想起来他和赫君承最后一战,两人鏖战数久早已筋疲力尽,浑身狼狈。让两人有一息喘息余地的是彼此的剑抵在了双方的颈间。

喘息间赫君承看着血色下元衡凛冽的目光忽的笑了,“朕从没想过,你我能到如此境地。”

元衡眸子里没有半分柔情,唯余滔天的恨意,“陛下不仁,大势已至。”

“那又如何?四大营的人马即刻便至,胜负待定。”

他没有给元衡答话的机会,腕间一翻,寒光熠熠的长剑便向元衡的胸口袭去,元衡来不及挡,长剑向下五寸直刺入胸口。

他想着,若是能同归于尽是最好,尽快结束这一生的孽缘。

痛感从伤处蔓延四肢百骸,两人皆失了最后的气力向后砸去。

可后来,元衡没死。

赫君承剑偏了半寸,让他活了下来。

他眼中氤氲,划过脸颊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为什么……”

“你分明恨我的……”

他仰头再饮,可酒壶滴落几滴,腹腔空鸣。

元衡难得的发狠,狠狠的将酒壶摔碎,自己也脱力的躺在泥泞里,任由雨水冲刷。

漆黑的眸眸被泥水打的浑浊模糊,他隐约看到了那个身着龙袍的少年向他走来。

“赫君承……”

他颤巍巍的伸出手想去够,赫君承的身影却犹如镜花水月,一碰即碎。

他眼底勾起一抹嘲弄,垂下了手。

“你不想朕死吗?”

冰冷的声音从遥远的空中传来,空洞冰冷。可即便音色冰冷,对元衡来说却是十分的熟悉。

元衡只当自己醉酒了,连眼也没睁。

“倘若朕未死,那么今日就该是朕来祭奠你。”

又一声冰冷的声音传来,元衡再也无法只当是虚幻,他撑起身子回头,目光所及是一张熟悉而又漠然的脸。

赫君承一袭黑衣长袍,手中持着一柄油纸伞遮挡风雨。

看着他回头,赫君承冰冷的脸上终是露出了一丝神色,他眉头微凝,语气不善的说着,“看来还没死。”

他冰冷的眸在看到狼狈的元衡后柔软起来,迫切又亟欲的眯了眯眼,“回答朕的话,你不想朕死吗?”

面前的人清晰的立在他身前,遥远的嗓音也在转息窜入耳际,元衡不可思议的看着赫君承,酒醒了大半。

“你不可能还活着。”

“所以你还是希望朕死,对吧。”

有些问题,不回答,便已是答案了。

赫君承极力忍受着胸腔的怒火,嘴角勾起嘲讽的反问他,“凭什么你能活着,朕就不能活着?”

他看着元衡愕然的双眸缓缓伏下身子,伞檐的落雨打在元衡肩头,像一簇火苗侵蚀他的骨血。

“顾悬景,细细算来,你我已经有八年三月七日未见了,你就不想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