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2 / 4)

衣袖的动作已经出卖了他内心的情绪——他在不舍,在仔细回味她方才留下的触感,试图将这份得之不易的温情拉长、再拉长一些。

狂风卷着暴雨扑面而来,浸湿了他的衣摆,傅寒川扛不住这股寒气,再次低低地咳起来。刘公公看不下去,劝他回屋里避一避。

傅寒川摇头,颇惆怅地叹:“她长大了。”

性子和当年在江南见到的她全然不同。

她坚强了许多,不会再抱着人的腿娇滴滴的哭了。

这是好事儿,但他心中总觉得不是滋味。

刘公公一门心思只为他的身体着想,忽略了他话中的深意,“公主比您画的画像上还要明艳,将来定是个不得了的美人。”

傅寒川并没有因为这话感到开心,眸底的阴翳反而越发浓烈。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语气也随之沉下来,“在宫内,女子生的过分惹眼并非好事。皇后知晓小六对她起了旁的心思,给她从母家的旁支内挑选了几个适龄的公子,一面打发了她,了却小六的心思,一面看准她母家没人好摆布,给了旁支的子弟也能帮自己拉拢住人心,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与当初摆布他母亲的招数一模一样。

皇后完全忽略了,他母亲只是个奴籍的婢子,身份低微唯有任人揉搓的份儿。而卓清绾的父亲是皇帝亲封的将军,她两位哥哥在军中也有不菲的功绩,她的母亲更是江南首富的独女。满家子忠烈,连皇帝提及也得恭敬几分。

卓清绾到上京城来,是因为卓氏已无人可以依靠,不代表她背后没有势力撑腰。可惜她年纪小不懂得利用,若她肯,卓夫人的母家和江南一脉的势力都可为她所用,整个上京城内再无人敢给她脸色瞧。

皇后自然是知道她素来养在深闺,不懂得后宫中的勾心斗角,才敢如此拿捏她。

没成想,卓清绾脾气竟然如此倔强,磕破了脑袋,哭诉说要出宫为卓氏的亲人守孝三年也不肯嫁。皇后当然不能逆着她的心意来,若卓清绾从广惠宫中受伤的消息传出去,前朝与卓氏交好的那几位武将恐怕会生事,坏了剿灭周王余孽的大事便得不偿失了。

皇后深谙这个道理,才会顺着她同意暂不议亲,但她想出宫就没那么容易了。

卓清绾一来,刘公公就注意到她头上的伤,他是宫内的老人了,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心中都有数,不曾想,公主竟是这样伤的。

话又说回来,到佛寺给逝去的亲人守孝合乎情理,在后宫中并非先例。皇后娘娘不准,多半是对公主的婚事另有打算。

刘公公自不敢揣测贵人的心思,垂下头,沉默不语。

傅寒川去了小厨房,端起那碗温度适宜的汤药一饮而尽,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他一转头,瞧见角落处的阴影,无奈地叹:“四下无人的时候,你就莫要往腌臜地钻了。”

话音将落,时漳从角落处露出半截身子,黑色衣袍上蹭了几抹墙上的白灰。他抱拳行礼,回话:“殿下吩咐的事情已办妥了。”

傅寒川嗯声,拢紧外衫,掀开竹帘除去,站回檐下。

雨声淅淅沥沥,砸进池水里,明日得着人来换新的。

刘公公这般想着,兀自退回了房中。

等到廊下只剩两人,时漳斗胆瞧了他一眼。傅寒川披着黑色的衣衫,伸手去接从屋檐上掉落的雨珠,眉目间透着一股与世隔绝的淡然。

他没有回头,“想说什么就说罢。”

时漳没再犹豫,道:“殿下,您既然关心公主,为何让属下将那枚玉佩交给皇后娘娘?”这样一来,皇后必然会认定是公主刻意引/诱六皇子,她在宫内过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此只会被针对的更难过。

而且,刚刚四皇子竟还让他找机会将那东西放在公主的寝殿里,若是被搜出来,她势必会被误认为女刺客的同伙...

这可不像是为公主好啊...

迎面而来的冷风呛得他直咳嗽,傅寒川转身上楼,时漳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