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而是纷纷扬扬落下,直钻入人口腔、鼻腔的白色烟尘。
一时间,窄窄的巷中弥漫白色烟尘,黑衣卫士只怕烟尘中有毒,齐齐闭目屏息,不敢再有多的动作。
一片混乱之中,一阵剧烈的咳嗽、喘息声传来,那人似乎窒住气,无法畅快呼吸,声音显得极度痛苦。
然而,烟尘迷漫,他们分不清,痛苦之人是谁。只余喘息声愈发急促,听得人心惊。而那人的肺腑像是一个破旧的风箱,再承不起微弱的性命。
待烟尘散去,在场众人终于发现,那人正是王市杭。
他再无力气抱着“时临安”,亦仰面躺在地上,双手不住地按压咽喉,想要通过外力顺气。然而,他自个知道,“时临安”亦知道,这只是徒劳。
黑衣卫士陷入恐慌。
白色烟尘迷漫巷中,他们再努力屏息,亦吸入几息。这烟尘究竟是甚,为何叫王市杭吸不上气,变得奄奄一息。是否过不了多久,他们亦会如此?
恐惧涌上脑海,叫人脑中一热。一人再吃捱不过,吼一声,挥刀砍向造成这一切的人。
王市杭侧首看着咫尺间的“时临安”,神情悲喜难辨。
突然,他的眸中出现一把长刀的倒影。如有本能一般,王市杭自已无多少气息的肺腑中炸出最后一分气力,他猛地扑到“时临安”的身上,下一刻——
长刀没入他的后背,发出沉闷的钝响。
挥刀之人猛然回神,“二郎!”他高喊道。
王市杭却好似没有听见。
他的四肢正在变冷,他知晓,生的气息已在一点一滴地离开他。此刻,他感觉不到利刃划破后背的疼痛,亦不再因喘症续不上气,说不出话。
他从未觉得,如此轻松,如此快活。
“我知晓了,你是我前世的妻子,若非这般亲近,你不会知晓我有喘症,”他的唇角淌下一缕血痕,滴落至“时临安”的眉间,“霁春,我猜的,对不对?”
王市杭抚过她的眉间,欲将血痕擦去,却怎样都擦不净,“前世,我可负了你?”他叹息一声,自答道,“我定是负了你,这一世,你才不再钟情于我。”
王市杭笑了一声,可笑意未及眼底,他又落下泪来,“这一世,我仍旧欢喜你,你怎的不再钟情于我?”
“时临安”始终未答他,可她的眼中再不如前几次与王市杭相会时,满是前世风雪。她亦涌上泪来,蹙着眉看他。
王市杭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并非对“时临安”所说,他转头看向悲愤的黑衣卫士,道:“让她走,莫伤她。”
他的气息渐止,身子覆于“时临安”身上,再不动了。
“时临安”阖上眼,两道泪自脸上汹涌滑落,她抬起手,环抱住王市杭,“我又杀了你,这一世,你的命依旧在我手上。”她附到王市杭的耳旁,低声喃喃道。
然而,王市杭再也听不见。
又过片刻,“时临安”终于翻过王市杭的身体,踉跄着站起身来。此时,她的面上、身上到处是血,早分不清,哪些是她的,哪些又是王市杭的。
她冷冷看过黑衣卫士,这些卫士当是王氏的私兵,听王市杭号令。
王市杭临终的一句“让她走,莫伤她”,只叫黑衣卫士虽极度不甘,却依旧让出道路。
时临安领着几乎都已负伤的东宫暗卫,以及曲岩凤、老翰林,缓缓地自空道走出。
她身上有伤,却不叫人扶,因而走得慢。
待她走至巷口,街上彻夜不息的气死风灯投来半寸光明。在一片窄窄的光亮中,“时临安”看到向她飞扑而来的白雪。
这一刻,真的落雪了。
她笑一声,笑中全是悲意。待笑声渐止,她猛地一嗽,呕出一口鲜血。
“接下来的事,都交给你了。”她擦净唇边血迹,看向半空中的时临安,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