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之水,如此倾灌入城镇也定然会带来生灵涂炭的后果。
由于失了先机,青龙只能绕着大陆上空盘旋,控制蔓延速度的同时,一点点压着天河水朝深不可测的地底裂缝中流——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天河水的浪涛一点点刮下青龙的鳞片、皮肉,刮到最后只剩一身白骨。
幸而妖魂属阴,白骨带着融在身上的半分妖魂一并坠进水中,继肉身之后,又以强大的妖力为祭中和天河水的阳气。
龙骨没入澎湃天河水中时如同冷水入热油,先是发出激烈响动,不久后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此后,水流过境之处,有的人靠浮木寻得一线生机,有的人被高出避难者齐心协力救出生天,有人抱着稚子闭眼等待大浪没顶的无妄之灾,再睁眼时却发现方才还肆虐滔天的洪水冲下来时竟只到自己腰间……
天河水中和了地界逸散出的阴气,残余阳气又被青龙以性命为祭削弱殆尽,化作普通的水,万物生灵这才有了一线生机。
宣起作为封印禁书的族长,对分魂术的后果再清楚不过。
他望着宁霜霁,忍不住叫了声“丫头”。
可宁霜霁没有再像小时候那样笑着回应他,只冷冷瞥了眼身侧许久不见的族人,而后重新将视线落回云上,血色模糊的手一直紧攥着脖颈上挂着的血凝珠。
她能感觉到龙身的所有苦痛,那身体同她亦心思相通,因此面对如今这满身伤痕,她半点没有惊慌恐惧之感。
随着伤口增多,开始有青色光点从她身体中流泻而出,她的人身也开始逐渐化归于无形。
宣起望着同主神一样灰飞烟灭的宁霜霁,浑浊的眼珠中泛起点点泪光,看了眼天门,终究还是抬手趁她魂灵尚未散尽前,调动体内剩余灵力施展了聚灵之术。
若非龙族入天界时间尚短,若非他同这些小辈们与天门缔结血契最晚,受到的影响最小,只怕不等主神出手相救,他们便已被天门抽干灵力而亡。
可经天门剥削后宣起再施术时早不似以往得心应手,正当他觉得自己怕要辜负重托时,云中有一物件突然发出强烈红光,随后宁霜霁将散未散的魂灵便被尽数吸于其中。
宣起下意识弯腰捡起那物件,是两颗串在红线上的红珠子。
他再一抬头,发现原本已祭出神魂的白玦也再次出现在眼前。只是他身形缥缈虚浮,一瞧便知定虚弱至极才无法化形。
宣起大为震惊,目光扫过他心口时便明白了其中原委。
宁霜霁这丫头竟分了龙息护他。
再一细探,红珠子里头分明也藏着主神的灵力气息。
原来如此,宣起想。
难怪主神会在消散前暗中嘱托“劳族长照顾她”,难怪他们本该散去的魂灵能再次出现。
因为这两人彼此惦记的心念早通过龙息和珠子形成通路,即使本体已散,藏在对方身上的信念亦从不曾放弃,这才护住了对方最后的生机。
到底是过来人,宣起知晓白玦目光中蕴含着什么。
见证这两人的所作所为后,他忽然觉得世间再找不出如此般配的一对儿来了。
周遭又开始有惊恐叫声,宣起循声瞧去。
金光不知何时又悄无声息找了上来,就像天门之灵方才说得那样,即使有白玦牺牲,依然无法填补所有漏洞。
或者说,就算白玦的神力足够,天门之灵也不会放过神族。
只听它方才笃定的语气便可知晓,那其中暗含的,分明是无穷无尽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