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衣襟内剩余之物尽予村长,“还是阿耶烧罢,我走远些。”
堂堂一介男儿,瞧个棺材都会心生畏惧,胆小得很。
村长也不指责,纵容道:“回家去取些饭食仙果来,这个时辰,两位仙姑定腹中饥饿。”
“仙果?”琰三儿挠头道,“什么仙果?”
“你真愣假愣?为酬谢道长早准备的,再带些素斋来,快去。”
琰三儿颔首答是,余下两名汉子自称新逝芳婆子远亲,见堂屋案桌上无一贡品奉侍亡人,也要回家取些来此。
骆美宁唤了声正揭表纸的村长,问道,“这家老妪是如何走的?怎么进的棺?”
村长捻着纸的手不慎伸入火里,烧得他人一抖,退后二步,“芳婆子一家都死得蹊跷...儿媳暴毙后,她伶仃一人,年近花甲,哀思过度以致气滞气结,就这么去了。”
“果真如此?”伊三水插嘴,“孀居老妪家并无近亲,若气滞而亡,谁人如此恰时发觉?”
村长在祖师观外拜求道人出观驱鬼时就称孀居老妪为新逝,想必早有人发觉芳婆子死状。
“介某发觉的。”村长一抿他那干燥起皮的唇,握拳垂胸,状似打气:“她家儿媳新丧,还未及下棺入土,介某虽为小小官,但好歹一村之长,黄介村方圆几里内人,莫不是介某至亲。”
骆美宁讳莫如深地昂首瞧着村长那张老脸:家中有亡人请做法事,往往只言‘送往生’亦或是‘祈福’,但此人于观口便咬定驱鬼,定知晓些内情。
她回眸再次打量屋内的缸中水鬼:老妪合该是心有愤懑,颤巍巍扶着缸壁欲立起,却被水缸卡大半边身子,又徐徐沉没,似被水中物拖拽回位。
七窍流水,苦不能言。
祖师观中学的一套套,实为慰藉生者,无一真善法能助亡人。
更何况,骆美宁要如何言道老妪惨状?又该如何解释她双目能视鬼怪?仓兜坳是黄假道的地盘,他都不曾在村众前使过鬼神鉴,骆美宁不敢冒然将镜取出。
她只被请来此驱鬼——老妪本不能离缸,又如何在村众为鬼害人?
琰三儿提溜着食盒回得最快,村长只令他将食盒撂在门前,随即遣人回家,只叮嘱下午法事做完后再来。
村长取了张硬炊饼,遂将饭食分予骆美宁、伊三水二人,“寒舍简陋,只有这些供奉,还望仙姑莫怪。”
白米饭上盖着野菜香干、豆腐花生、菌菇木耳,算是农家人屋中上等素斋了。
就算祖师观内并无茹素规矩,骆美宁更不将自己当道姑,她仍捧着瓷碗往嘴里扒。
难得放下身段,不似前般倨傲,“此般珍馐,黄村长费心了。”
伊三水睨她一阵,却也无话。
两人紧靠而立,既无桌椅只能如此将就。
村长干嚼着炊饼,倏地起身凑到二人半丈处垂首,“二位仙姑,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甚话?”
村长后牙紧阖,腮帮鼓胀,半晌道:“黄老妪家中秘事。”
骆美宁仰头、伊三水垂首,眸光流转间两人齐声道,“说。”
村长往老妪家门远处避让两步,神神叨叨讲起她家事,从她家‘童养媳’芽儿一家遭灾,南下逃往时说起:
彼时介雄未亡,暄芳老妪独子亦随介雄姓介,一屋人称不上富足,却也有些余粮;逢着逃难的芽儿一家,予其几顿饱饭。
芽儿父母兄弟感动之余,亦起了些歪心,要知道,南下逃难家未定时,多一人便多张嘴,莫有闲米来供养个丫头。
暄芳老妪家中唯一独子,再无有孕,一谋划合计,便以米价将芽儿卖予介家。
芽儿以介焯之妹自称,住了下来,自此倒也寻常。
没多年,介雄患病,百方无救,终寻一巫医。
巫医只道:介雄需新娶一女冲喜避灾,遂有望好转,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