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握着笔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她其实都不知道这名字究竟是谁取的。
只依稀记得到自己会说话的时候,别人问她叫什么,她张口自然地告诉别人,
她叫薛长平。
她生不知父母,名不知来处。
薛这个姓是她听来的,一个很有名的人的姓氏,那人是谁,她不知道。只知道这姓氏不多见,她那时候就喜欢有些与众不同的东西。
在此之前,她从未听过任何与她的名字相关词藻华丽的解释,亦没有任何人告诉她,她这名字是何意义,只觉得平凡不错,也适合一个女娃。
却不知其中乃蕴含至简大道。
今日谭衍臣恰好教她写字,第一个教的她,便是她的名字。
还赋予了这名字如新生一般别具一格的释义。
坚,忠,毅。
谦,和,正。
叫她茅塞顿开,豁然开朗。
心中多了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长平,谢过老师赐义。”
薛长平躬身朝着谭衍臣深深行礼,声诚且意深。
这礼,是她完完全全真心实意地一拜。
她明白,同样的名字在不同人看来,意义是有所差别的。
谭衍臣的这一番解读是在肯定她,又是在告诫她当如何做人做事。
做她薛长平。
若说先前薛长平心里对谭衍臣还有几分禁戒芥蒂和小心防备,还有之前谭衍臣所说的他“不可”信,那也是限于她们在云谲波诡尔虞我诈的朝堂风暴之中。
但是此时此刻,他是老师,而她是他的弟子。
老师对弟子,只会倾囊相授,寄予厚望。
无关其他。
薛长平心中由衷对这位皓玉公子生出钦佩来。
怀纳清风明月与这天地山水,当真是光风霁月高风亮节,
不负这公子盛名——
······
授课第二日,薛长平仍就在屋内练着字。
房内烛火昏黄,屋外雨声淅沥,天色昏沉。
但这屋内却叫人心神宁静,谭衍臣捧着书卷坐在一侧的楠木太师椅上,一手支着下颌,一手捧着书卷,低首静读。
薛长平则站在那一张红木的桌前,握着笔如临大敌地临着字帖。屋内无有一人出声,静谧安然。
薛长平临完了一面的字,甩了甩酸胀的胳膊,忘了放下笔便不小心将笔上的墨汁溅到了自己的衣袍上,余光小心地瞥了眼一旁的谭衍臣,见他没注意到自己这边的动静,又侧首望向窗外的雨打竹叶有些出神。
眼前最远能看到的是白墙院里的竹子,只看到滴滴答答的拍打声,近处雨水从屋檐滑落如断了线的珠子连绵不绝,天地浮漾起濛濛的水雾。
晃神间突然觉得。
这种日子,既是不错,倒也难得。
薛长平收回视线缓了会儿,便抬袖蘸了些墨低着头准备继续写。下一个正是临写到“忠”字,薛长平落下的笔尖一顿内心一动,看似无心开口道:
“老师说我这名字之中,长,有忠之意,要做忠贞不二之人。只是长平有一点不解。”
谭衍臣闻言视线从字句间移开,看向薛长平:“有何不解。”
“此忠,是忠于效忠之人,还是忠于自己?这不二,是对君主无二心,还是对心中之志,坚定不移?”
“你所说这两点,并非矛盾对立。若是立志精忠报国,既是忠于本心,也是效忠君主。只是你如此问,是看你想做哪一种了。”
“老师希望我做哪一种?”
“我要求你,你便能照做吗?”谭衍臣余光撇来,眼里意味明了。
薛长平闻言咧嘴笑道:“老师是知我之人。长平还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老师可还记得渃水城的左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