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这个道理。
鸡蛋里挑骨头,即便到达最后一刻依旧保留一分疑虑。
才是谢姝的行为准则。
她还是要杀他。
果不其然,谢姝俯身捡起半片破碎的琉璃。锋利冰冷的琉璃碎片,擦过男人白皙的脸庞,发出与之表皮刮擦的刺耳声响,最终准确无误地抵在那截脆弱的脖颈上。
“不是你安排,你却知道他们的实时动向,你当我傻吗?”
“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审我?”
男人启唇而笑,微扬美丽的头颅。谢姝抵得紧,他一动,柔软的皮肉便触之出血。殷红的血,在冷白色的底色上滑落,蜿蜒出一副极尽艳丽的绮靡画作。
谢姝眼底的光芒微闪。
一时的失神,火星子又趁机燎上了她的衣摆。她自己放的火,眼下却成了她即时的业障,统统反报到自己身上,反而是靠墙坐着的男人,不知为何,还好好坐着。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从前,她是怎么做的呢……
她似乎从未有过足以令她移情易志,色令智昏的人和物。即使有,也会在稍一露苗头之际,被人修剪干净,因为一国储君,要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后来,她就被关起来了,每日对着白墙,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谢姝忽然感到很烦躁。
理智告诉她,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得死。不论是他叵测的居心,还是今夜的毒酒,亦或者……这等惑乱人心的美色。
杀了,算了。
“门外那些,都是锦衣卫!”
谢姝的表情阴晴不定,眸底的杀念愈演愈烈,他脖子上的血也越流越多。
在她手起刀落,决意干掉他之前,萧如璋决定开口说些什么,他不过想彻底取信于谢姝,倒也不是真的活腻歪了。
“我一个被通缉江湖杀手,海捕公文贴得到处都是,怎么可能与锦衣卫合作。”
萧如璋的想法也简单。
兵者,诡道也。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谢姝疑心重,既然寻常手段对她无用,不如出其不意,诱其上钩,再攻其不备。
只是没想到,“锦衣卫”三个字在谢姝心里有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她脸色一瞬间变得有些扭曲。
锦衣卫。
光是这个名字,就足以令她头皮发麻。
即便,那个任凭锦衣卫肆意妄为的时代早已逝去,如今的锦衣都督刘芳,不过是个依附东厂与司礼监的废物。
但这个名字给谢姝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嘉兴末年。
皇帝迟暮,太子未定。锦衣卫作为嘉兴帝掌控权力的爪牙利器,宛如日日高悬于紫禁城上空的阴云,黑夜里的幽灵……
那个赤血洇墙,白骨铺地的诏狱,她也是进过的……
今时不同往日。
谢姝已是快要死了的人。
被锦衣卫盯上。说实话,对她产生不了太大的实质性威胁。
只是十年躲藏,惧怕深入骨髓,已然成了本能。若不是齐安澜死得太憋屈,谢姝要报收养之恩为之报仇,或许她还在淮安府谢家角楼里困守等死呢。
火势冲天,竹楼摇摇欲坠。
随风飘落的火星子多不甚数,谢姝的半片衣摆都在火里,却依旧无动于衷。
萧如璋忍不住皱眉。
谢姝这个疯子,她自己想被烧死不要紧,他可不想给她陪葬。
萧如璋正要杀了谢姝闯出去。
谁知,身前之人先一步行动。
她半边身子都在火里,却不顾一切向他扑来。黝黑的双眸亮得可怕,像极了他们周遭这场毁天灭地,吞噬一切的熊熊烈火。
万古成烬,无畏生死。
她的眼里,除了毁灭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