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也不过挣上二十文,这都算是主家宽厚不苛刻的。在铺子里做售卖的男儿也好不到哪里去,看着一天到晚待在铺子里,风不吹雨不晒,按月结银子,自在的很,可他们白天基本上不能坐着,到了晚间还要理货对账,站上一天站得腿肚子抽筋,伶俐些的一个月也不过挣一两银子,不伶俐的,也就四钱银子打住了,还有些初去做学徒的,每个月一钱银子。”
安澜率先接话道:“做工的男儿家挣这么少呀?”
话一问出口,他便反应了过来,顾琼所说的情形多半是真的,当初江澄主张训练男兵,一个男兵的月俸也只是四钱银子,男儿家做售卖能够挣上四钱银子,算是很不错的收入了。虽说四钱银子未必养不活自己,可比起在户部尚书府上做小郎,那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
沈知柔点头道:“就是这么少,外头大把的人抢着做,若是嫌少,立马就有人顶上来。就是挣这么少,也不是就完全不受气了,出了差错、迟到早退、怠慢了主顾、兜售不出去东西,哪一样都是要挨罚的,那机房里的头儿、铺子里的掌柜、年资久些的大伙计,心情不好了骂他们出气,他们也得听着受着。”
林从沉默了片刻,问道:“那自己开铺子呢?”
沈知柔微笑:“自己开铺子,除非是像怡卿开天心楼。否则的话,就得应付官面上的人,一个衙门口打理不到,就有人来找茬。就算是你罩着他,官面上不找他麻烦,可你不能一天到晚地看顾着他吧?总会有些个突发的事,有一种地痞无赖,专门赊账不结,这样的碰上两三个,一个红红火火的铺子就开不下去了。”
林从砰地一拳砸在墙上,愤然道:“这种无赖但凡让我遇到,我见一个打一个!”
明帝微微点头,从儿还是这么侠肝义胆嫉恶如仇!
沈知柔却掩嘴一笑:“你呀,还是天真了些!这世上也不是所有的事都能靠拳头解决,便是没地痞滋扰,还有个行情高低俗尚变化呢。头一年人人都喜欢的东西,你今年辛辛苦苦进了货,没准人们就看不上了,压在铺子里贱卖不舍得,不卖赔得慌,那日子才叫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这还是常见的,还有一种不常见的委屈,那更是无处可诉,铺子里的东西好伙计们也会兜揽客人,可是世道变了,周边的主顾们穷了,你再降价她也不愿意买了,你说这种可怎么办呢?”
“这”,林从彻底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了,明帝和安澜两个也听呆了,沈知柔却又继续言道:“开铺子若果真这么容易,怡卿何以一早出门到现在都没回来呢?”
明帝再听不下去,站起身来道:“朕先回前边了,澜儿、从儿、柔儿都早些安歇。”
到得前边起居室,明帝自己先洗沐了,而后吩咐人重新准备热水,又命人去找随行太医要了解乏的药包泡在水中,自己则披了件外袍坐在厅中等顾琼。药包泡上好一会儿顾琼都没来,明帝开始思忖,要不要派人去催促,天人交战了一会儿她终究忍住了让人去接顾琼回来的念头。开天心楼是顾琼的意愿,除非顾琼自己不想做了,否则她便是再心疼,也不应横加干涉,她能做的只是体谅他的不易,给他提供更多的支持。
到得亥时六刻,顾琼终于回来了,她瞧着顾怡卿的步伐比平时拖沓了许多,便知道他是真的累着了。果然顾琼一进门,她就看见顾琼眼睛无神、嘴角下垂,平日圆润透亮的脸颊上全是膏脂都遮不住的疲惫,连忙站起来迎了上去:“琼儿累着了吧,朕让人备好热水了,先去洗洗吧?”
“陛下?臣侍给陛下请安。”顾琼有些受宠若惊,却依然礼数周全地给她屈膝行礼,只是行礼的动作比平日里慢了许多,起身的时候还不自觉地抚了抚腰。
明帝愈发心疼,抬手就去抱人,然而才要用力,她就惊了一下,顾琼似乎之前轻了不少,她都不需要额外用力,就能把人给抱起来了!